刘善实在是个好奴才,便是刘贺这个穿越者被刘善伺候的也倍感舒适,有些离不开他了。刘善总是能在主子开口之前把事情办了,往往刘贺感觉口渴了,舔舔嘴唇,刘善已经端了来甜丝丝的蜂蜜水。刘善对主子心思的揣摩实在是登峰造极,便是后世县委书记的第一秘书,也就这水平。更重要的是,刘善是个奴才,但是他是个真心爱他主子的奴才。刘贺穿越后继承了这具身体之前主人的记忆与情感,对于刘善这个从小便在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有感情的,虽然由于身份的差异,不能算是友情,但是多年相处下来,自是比一般的主仆多了些默契。现今刘贺被人逼着要杀自己忠心的奴才,心中的愤怒与屈辱自不必说的。
刘善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盅参汤,轻轻的进了屋,走到刘贺的桌案旁,放下托盘,又恭敬的将托盘上的参汤轻轻端到刘贺面前,极尽谄媚的对着刘贺笑道:“主子,尝尝这汤,可入味儿了吗?”刘贺嗯了一声,拿起汤匙。刘善已将盖子打开了,只见参汤冒着热气满满地,竟然一滴也没有撒出去。
刘贺喝了一口汤,悠悠的开口说道:“善儿呀,你跟着我有些年头了吧?“刘善笑着回说:“回爷的话,奴才自从主子继承王位开始,伺候主子十四年了。”
刘贺叹道:“竟然十四年了呀,这以后若是没有你在身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刘善笑道:“主子,奴婢会一直在身边伺候爷,奴婢就是爷的影子,哪有影子不跟着主人的道理呢?”
刘贺听了这话,心里顿觉酸楚,望着身边殷勤侍立的刘善,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不杀刘善,霍光那里怎么交代呢?霍光就是要自己杀了身边的近人,令昌邑群臣与自己离心离德。自己没有了昌邑群臣的辅助,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到时候也就只能依靠霍家的势力,做个傀儡皇帝。可是自己如果不杀刘善,霍光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不杀刘善就等于要与霍光正面交锋,可是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以自己这点势力,又怎么能在长安与霍光硬碰硬的较量呢?所以刘善必须死,要用他的人头稳住霍光,为自己争取几个月的时间。想清楚这些,刘贺也只好硬了心肠对刘善说话。
刘贺说道:“善儿呀,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需要爷帮你照顾吗?”刘善笑道:“回爷的话,奴婢自小就买到王府里了,家里有什么人,奴婢也不知道。只隐约记得好像有个妹妹叫小翠儿的,若还活着,怕是也该嫁人了吧?”
刘贺说道:“让他们帮你找,若是找到了,就让他们在王府的田庄上过活吧!”刘善知道让自己的家人在王爷的庄子上过活,这是天大的恩典,等于是直接免了一家人的钱粮赋税,于是忙跪下谢恩。“主子对奴婢的恩典,奴婢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若有来世奴婢还伺候主子。”
刘贺叹息一声说道:“善儿呀,你先别忙着谢恩,爷今天遇上麻烦了,有个事要求你,爷要管你借件东西。”
刘善笑道:“爷,奴婢的命都是您给的,您要什么只管用,只要是奴婢有的。绝无二话。”
刘贺叹道:“爷借的就是你这条命,爷要借你这颗人头用用。”
刘贺话说的声音不大,在刘善听来,却似晴天霹雳一般,咕咚一声竟然吓瘫在地上。
刘善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如鸡夯碎米般磕头不止。口中不停的哀嚎着:“奴婢求主子开恩!”
刘贺也是伤感实在是舍不得这忠心的奴仆,可是不杀又实在是无法敷衍霍光,也只得叹息道:“善儿呀,朝廷里的大将军霍光硬是要说你私自掳掠女子供爷淫乐。你说爷应该怎么办?”
刘善大惊道:“主子,奴婢没有掳掠民女呀!奴婢冤枉呀!”
刘贺拍了拍刘善的肩膀,叹道:“爷也知道你冤枉,可是霍光就是要冤枉我们呀。他就是要我这主子亲手杀了你,他这是要我自断手足,试探我的器量呀!可是爷要不杀了你,他霍光又怎么能安心呢?爷就是要借你这项上人头,安他霍光的心,等他放松了警惕,爷也站稳了脚跟,爷一定灭了霍光满门为你报仇。”
刘善吓的体若筛糠,但是听了刘贺说完,也知道自己是死定了,可是心里还存了一些侥幸,依然是叩头不止,恳请刘贺念他多年来尽心服侍的份上,饶他一命。”
刘贺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佩剑放在了桌案上,向着刘善跪倒的方向推了推,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刘贺站起身走出了房间,在刘善身边略略停了片刻,叹道:“善儿呀,是爷对你不起,若有什么怨恨只管冲着爷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去。
刘善冲着主子离开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他做了一辈子的奴才,到最后也还是要做个恭顺的奴才的。
刘贺出了门,见龚遂正候在门外。
刘贺叹息道:“龚遂,你说本王是不是太冷血了?刘善是个好奴才呀!本王有负于他呀!”
龚遂在刘贺身边时日已久,对这位王爷很是了解,今天这事令刘贺很是难堪,也许会是刘贺一辈子的梦魇,可是不做又实在是不行。
龚遂劝慰道:“大王,自古行大事不拘小节。大王不必太过苛责自己。当务之急是先安抚朝廷的使者。”
龚遂知道这话说的不是时候,可是自己身为臣属有些事又必须提醒。
刘贺又是一声叹息,用手捏捏眉头,很是疲惫的说道:“让人去帮帮刘善吧,不要叫他太受罪,然后的事你处理吧。”
所谓然后的事,也就是将刘善的头送去朝廷特使那里。刘贺自觉愧对刘善,不愿见他死后身首异处,便全让龚遂去做了,自己则找个地方散散心,正走着便听见有人在抚琴,琴曲悠扬高亢,隐约记得出金戈铁马的风云变幻。
刘贺寻声前行,竟是老师王式在抚琴。王式自哪天与刘贺说了帝王术后,便有意的避开刘贺,刘贺也默认了这种疏远,不想今日竟然撞到老师在此抚琴,刘贺心中揣测怕是老师故意用琴声引我至此,有话对我说吧?
想及这里,刘贺忙上前行礼道:“老师安好?”王式笑道:“王爷安好?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老师在此久候,必是有话与我言讲,不知老师何以教我?”刘贺问道。
王式笑道:“王爷可知道我刚才所弹的是什么曲子?”
刘贺尴尬的一笑道:“这个却不知道。”
王式笑道:“此曲名为十面埋伏。”
刘贺惊道:“可是当年淮阴韩信与楚国项羽交战时弹的?”
“是为纪念当年垓下决战谱曲。却不是韩信所做。大王可知道这抚琴之道?”
刘贺笑道:“这却不知,还请老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