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公孙氏此时的脸色怎能用一个精彩形容?这偏殿是她一手安置的,只因太子回东宫,根本就不往她的正殿以及冯侧妃那里去,公孙氏便体贴周到的布置了这偏殿,一应使唤人等及宫女,皆由她精挑细选。如今,只因她无意中一句话,被太子抓住由头干干净净的打发了。她连求情都无法开口。
正在这场面无法下台时,一名太子妃的侍婢急匆匆自殿外走来,“禀太子、太子妃,皇孙殿下又晕倒了!”
闻听此语,太子妃公孙氏也顾不得太子在场了,焦灼道:“还不快去请太医?”说着,对太子躬身施礼道“太子殿下,容臣妾先行告退。”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太子有片刻失神,随即道:“孤与爱妃一起去看望洛尔。”太子妃心中一喜,当即无有不应。此时在曜辰宫里,六岁的小皇孙哥舒觉罗·英洛,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一旁两名太医正焦急地为他手上一个小小的伤口止血,奇怪的是,这才一寸不到的小伤口,那血却仿佛流不尽似的汩汩冒出,场景甚是吓人。
这情形别说太子妃,就是太子也大怒:“该死的奴才,怎么看护皇孙殿下的?居然敢让他受伤?”
曜辰宫里上下十八名宫女太监一起跪下,颤声求饶。适才那名前去禀报的侍婢乍着胆子禀报道:“太子、太子妃殿下容禀,刚才七公主殿下来过,皇孙因喜欢公主殿下所配的弯月金刀,公主便送给了殿下。奴婢们百般劝谏,皇孙殿下也不肯放下金刀,适才皇孙殿下把玩时,一不小心割伤了手掌。奴婢们这才斗胆抢了金刀下来,请来孟太医止血。”
“七公主?!!”太子妃公孙氏面上一层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随即,面含悲切“请太子殿下为洛尔作主!”
羿坤却是眉毛一挑,深邃眼窝中闪过邪气,恍如狩猎的狼终于闻到了猎物进入包围圈里的气息。他袍袖一挥“此事,孤自当给爱妃一个交代。”言罢,看了看床上那五官精致秀美,身量却比同龄孩童小上半头,一阵风都仿佛刮得跑的嫡长子一眼,面上有复杂可惜之色,太子妃想要再细看之时,却只见太子已然转身出了曜辰宫,竟是不等诊治有了结果才走?失落的心无以复加。随即精神一振,转身来到儿子身边,看着两位太医整治。
那西贝货也容忍她太久了,倒叫老二越发猖狂了。该是请回正主儿的时候了。正主?羿坤一愣:那只是尉迟兰妃收养的贱种,怎地能与皇家血脉相提并论?然而,若是一直不拆穿她的身份,留在皇宫,倒也是一件好玩的物事,想到这里,太子羿坤又眯起眼笑了。对于这个嫡长子,他原是有几分感情的,自小就大病小病不断,尤其令人头疼的是,身上哪怕一个浅浅的伤口,都能造成他血流不止,极难愈合。如此月月折腾,他再好的耐性也要磨光。
入夜,贵霜国使馆东厢房,林昕身上衣着齐整,抱膝坐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着被子上一溜儿摊开的白天厉风行给她买的首饰,其中还有一个小锦匣,里面赫然是一枚白天才拒绝过的戒指印信,就是这个,可以走遍四国九州,可以任意提款的无限额度金卡呢。可惜,林昕却没有胆量拿,就算那些首饰,她也只从中挑了自己原本就选中的三只钗,一只血玉凤凰造型,一只青玉莲花造型、一只墨玉长刀造型,不知怎地,她初见这三只钗时,总觉得和当初去望江楼买下来的白玉簪正好配对,那只白玉簪一直藏在葳蕤宫里自己住处的檐下一处小暗格里,想来若不发生意外,是会一直藏下去的。林昕将三只钗用手帕包了起来,又用丝带缚牢,便藏在衣袖暗兜里。白天的那套貂裘胡服已经换下,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大秦女子服饰。想着要将这些还给厉风行,可也觉得太着痕迹了些——这不是告诉厉风行,有人要来接她走么?因此便作罢。
眼见铜壶夜漏显示已经到了子时末,秦兰清还没有出现,林昕却已经上下眼皮打架支撑不住了。
“馨儿,醒醒!”林昕倏地警觉,一见来人,面上一喜“师父!!!”
来人轻轻一笑,见她衣着齐整,便也少了些顾忌,就此在床沿坐下:“等了许久了?”
林昕委屈地鼻子有些发酸,睁着小鹿斑比似的大眼睛怨念地盯着秦兰清:“你怎地不早些来寻我?”
秦兰清歉然道:“西北战事复杂了些,我直到半个月前才得脱身,回来才打探到你最后的踪迹是在东部沿海,却听探马来报,段离宵已先行一步接回了你。馨儿,你还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师父,我快要死了……”林昕带着哭腔,撒娇一般抱起秦兰清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
“发生了什么事?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秦兰清有些担心,由着她撒娇,搭上她一节玉腕,凝神诊察了起来,半晌讶然道:“是曦国巫禁?馨儿,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居然要动用曦国巫禁来压制?”林昕也是一怔,随即想到自己在大海上是被祸水男萧衡宇的船只所救,萧衡宇让曦国国师给自己医治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自己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不会让她那么快死去。若按时间推算,应该是自己爬上瞭望塔晕倒之后发生的事情。
“师父,一言难尽,我们先离开,日后我再与你详细的说。”林昕是一刻也不愿意呆在贵霜国使馆了,想和秦兰清在一起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在对着厉风行时,那种爱恨交织,心痛如绞的莫名感觉总是时不时地来侵袭。让她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深感郁闷和恐惧,只想远远地逃离开。
谁知,秦兰清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立刻起身带她离开,而是摇了摇头:“今晚不行,有三股势力埋伏在这使馆区,看情形都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放任我进来,恐怕打的如意算盘是要将我二人一举成擒。”
“三股势力?”林昕眨了眨眼,嘟囔道“我人品这么差?才一回来就有三方势力急着逮我?”
“傻瓜,说的什么话?”秦兰清没好气的敲了她一记“宫里的那位,看来能看出破绽的,都已经看出来了。只是都按兵不动,显然是在等着你这正主儿回来。这与人品差不差有什么关系?”
“哦!”林昕点了点头,随即眼珠子一转,上下扫视了秦兰清一番“那?今晚我们就在此呆一夜?”
秦兰清脸上有了红晕,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馨儿若累了,就先睡吧。为师在椅子上坐一夜便可。”
林昕狡黠一笑:“我知你君子不欺于暗室,可是你都说了夜里外间都有三股势力盯着,明日里你和我同时走出这间卧室,别人会怎么想?况且你现在是天下闻名的兰清公子,可不是曾经的……(*^__^*)嘻嘻……左右要担个虚名的,不如……”林昕作势欲扑状,吓得秦兰清自床上跳了起来“馨儿,别胡闹!成何体统?”
林昕吃吃笑起来,接着,越笑越不可抑制,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异状,只好单手捂嘴,笑倒在被子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师父,你这个样子,莫说是我,就是别人也会联想到另一重身份上,怎地,你白日里那‘七窍玲珑女素手烹茶’的风流韵致,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