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厉风行带着白日里飞檐走壁奔向贵霜国使馆的林昕,心中的恼火和失落不言而喻。虽然她也很不爽段离宵要将自己捧上大秦七公主的位子,但厉风行不经她同意就擅自宣布自己是属于他的,这也令她极为不满,此时,先前对厉风行的好感,全都一扫而光。见已经出了白虎大街闹市区,进入安静的民宅区,想是这一片都是商人住宿地,白日里静悄悄的,并不见行人。林昕双臂一崩,挣开厉风行:“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厉风行看出她的不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依言放她下来。二人站立在屋檐上。
林昕沉吟半晌,她已经很肯定秦兰清这两天就会来找她,那么与厉风行,有些话就到了不得不说明的地步。心中斟酌着词句,和风煦日里,隐隐飘来朱雀街回春坊里的丝竹悠扬。
“厉风行,我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
“我不知所谓的‘炼心之旅’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些时候脑海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印象,但于我而言终究太过虚幻,这一生我本来就弄不清究竟是活在梦中还是现实。如果我所触摸的这个世界是真的,那么请你放开手,让我自己按照能感受到的来。而不是让我在小心翼翼努力求得适应这个世界之后,突然空降你这么优秀的王子,告诉我你是我前世的爱人。说真的,如果再不离开你,我怕我经不起这样的诱惑而选择依附你,那样只会让我觉得这一生更虚幻。”林昕眼神有些迷蒙,这也是她半年来努力在现实与梦境中挣扎的切肤之痛的体会。
“林昕,我……”厉风行有些无措了,隐含希冀不舍的目光紧紧锁定她秀美的小脸,沉痛道“昕儿,炼心之痛,只恨我不能替代你,可是,你要我如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蒙昧地去经受这原本是我造成的一切?”
林昕感慨地点了点头:“从前,我听说天上的神仙都是身外无一物,勘破红尘的逍遥人。厉大哥,你竟然是那个……呃,天神,看透了人世间万年沧桑,事情到了你头上,关心则乱,怎么就放不下呢?”
“封神榜后的杨戬可以,但保留了百世记忆的厉风行却不行!昕儿,我决计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视线!”厉风行忽而如同入了魔障,拥过她,将她的头脸按在肩窝里,不去看她的视线,自言自语道“我不信这世间只有那一种炼心之法,只差一点,我就成功了。等我完成了那件事,你就会重新获得本心,我们就回魔界,瑜儿还在等着我们呢。”
林昕有些恚怒,努力挣扎着,吼道:“什么本心不本心的,若无没有心,难道站在这里的是行尸走肉不成?你摸摸,这里面跳动的是什么?”林昕拍着自己的左胸,砰砰作响,越说越激动,没曾想拍得猛了,说话太急被口水呛着了,顿时咳得弯下腰去。
厉风行忙轻拍她后背,为她顺气,伤感道:“昕儿,若只为这样的肉体凡胎之心,凭我等四人的能力,一千个一万个也能为你做得出来。可是,你的心是承载了你母亲瀛洲神女八千年法力,用第二创世纪魔尊的心头之血温养出来的神龙螭吻亦正亦邪心。莫说我们无法造出来,就是寻遍三千大世界,也没有替代品啊!”
眼见厉风行的固执,根本就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林昕定了定神,想了想道:“以往数世炼心失败,是不是你们几个都迫不及待的将那一世的渊源让我提前知晓,然后跟随在你们身边,被你们保护得密不透风才导致每一次都失败的?”
厉风行语塞,良久才道:“我们也在寻找其他的方法代替这种匪夷所思的炼心之法。”
“但是这一世是最后一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我们没有机会了!九色幻彩冰晶塔里的影子告诉我,若再失败,你们会永远失去仙籍,永堕轮回。厉风行,我赌不起,你们也输不起!”林昕冷冷地看着厉风行生生退后几步,嘴唇哆嗦着,良久,在与林昕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终于妥协一步,道:“让十七弟跟着你,这是最后的底线。昕儿,别逼我!”
“好!”林昕松了一口气,立刻就答应,自从前天那小子蹿得比兔子还快的逃之夭夭,这两天在使馆里,远远的隔着几十步远,他一看见林昕的影子,撒腿就跑。林昕喊都喊不回,这回有了他的偶像大哥的吩咐,看这别扭小子还能逃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林昕就有些雀跃,磨拳搽掌,活动活动手指关节,想着一会儿怎么收拾那臭小子。
眼见着佳人展颜微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与面对着自己时的沉重与惆怅形成截然反差,厉风行眼眸危险地半眯,哼了一声,臭小子,这笔账先记下了。
可怜的厉风扬,走在大街上平白无故地打了两个喷嚏,汗毛直立地抖了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宫偏殿。太子羿坤负手站在廊檐下,逗弄着笼子里的鹦哥儿,这是早上离国兵马大元帅段离宵送来东宫的礼物中其中一个,因为此鹦鹉不仅可学舌说话,更难能可贵的是拟声。可将人的语气语调和声音学得个八九不离十。此刻,檐下跪着两名青衣男子。
“两人看起来很亲密?”羿坤冷哼一声,“什么时候认识的?”
“三日前,贵霜国十七皇子与七公主一起进入天都,未作停留,直奔贵霜国使馆区而去。在此之前,七公主与厉风行确无任何交集!”其中一名青衣男子沉声答道。
羿坤未置一词,半晌才道:“老二那里,什么动静?”
另一名男子俯首道:“二皇子去了白虎街古玩首饰店‘惜流年’,未及片刻屋内传来打斗声,随后一炷香的时间,离国段元帅也入了该店。厉风行挟七公主跃窗而出,未及半晌,二皇子与段元帅双双离去?”
“哼!”羿坤扔下手中精细的饵料,冷笑道“姓段的未免自负过高了。通知劫煞,务必钉牢秦兰清的去向,一待他带出七公主,便将二人擒拿,秦兰清死活不论,至于七公主……使点手段送到东宫来!”
“属下遵命!”二人齐诺一声,随即腾身而起,消失在蓊郁的树木之间。
偏殿有恢复了静寂,唯余林间鸟儿三两清脆鸣声。此时,那只吃了半饱的鹦哥儿,突然拍着翅膀大叫:“殿下,臣妾给你送参茶来了!”俨然却是他的太子妃表妹的声音。
羿坤一怔,回头来朝百步开外殿门看去,果见太子妃领着八个宫婢,拖着参茶托盘、金盆、巾帕、痰盂之类的东西过来了。可不正是每日里雷打不动的太子妃送参茶的时间?
羿坤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只鹦哥儿,估量着太子妃还有四五丈的距离,对那鹦鹉道:“一只玩物而已,所图倒不小。”弹指射出一股劲风,既将那鹦鹉颈骨打折,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落台阶下,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
五步开外,太子妃生生顿住脚步,玉容惨淡,美丽的杏眸里,惧意越来越深。太子羿坤却仿佛才发现太子妃的驾临,讶然道:“可曾惊吓到爱妃?”
太子妃行了礼,勉强笑道:“谢太子挂怀,这鹦鹉吵闹得很,臣妾一早便吩咐了移到厢房去,想是奴才们忘记了。”
“爱妃的吩咐都敢懈怠,要这些奴才何用?来啊,将这偏殿的奴才都发配到浣衣局,至于那个敢懈怠的奴才,就地杖毙以做效尤。”立刻,原本看似一人也无的庭院内,凭空多了两名隐卫,叉手应诺后便腾身离去,不一会儿偏殿后院便响起了一片嘈杂求饶声,间杂着板子呼啸落在人体身上,口中被塞了异物,痛苦呜咽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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