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秦岚简练而轻描淡写的话语,再加上林昕自己发挥想象力,推测出半个月前飞星公主一行人遇袭后第十天,也就是自己被祸水男当做棺材板垫背跳下鹰愁涧的那二天,落凤城中所发生的事。
御林军虎贲卫中郎将秦岚率五千劲卒,星夜启程,每人双骑轮换,千里路程两日一夜即到,累死马匹者数,方在第三日凌晨寅时三刻到达落凤城。
圣旨在手,畅通无阻,休说鸡未唱头一遍,传令官一路行来,高喊圣旨到,御林军金鳞旗一亮,山顶千门次第开。半个时辰后,落凤城城主府灯火通明,外府护卫,内府家眷千人依次排班,恭迎圣旨到来。
自五日前,惨案现场发现以后,城中即实行宵禁。故而军队列队而入,铠甲铿锵,马蹄阵阵,城中却是寂然无声,唯城中平整的青石板路与马蹄铁清脆的叩击声回响在曙色里。
御林军虎贲卫中郎将秦岚,跨雪白狮子骢,平淡无奇乍眼一看绝不会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扁平脸上,向来只是低垂、光芒不露的眼眸,此时,在暮色的掩护下,蓦然一睁,如此平凡的脸面,竟有一双郎若寒星,几乎能将人灵魂摄入其中的天青色眼眸。银甲红氅,鱼鳞片甲的护腕、手套,将主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拿缰绳的手很稳,马匹小跑着,行走在队伍前段,一左一右各有偏将拱卫。唯独鹰嘴兜鏊头盔下,被火把跳跃不定的光芒照亮了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昭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启帝盛怒之下的旨意虽有不近情理之处,但谁也不敢在那种时刻逆鳞。秦岚站在背光的台阶上,漠然地看着传旨宦官宣读过旨意以后,落凤城城主白氏内眷哭倒成一片,侍卫家丁群情耸动,悲愤难抑。未及片刻,叩头请求开恩声响成一片。那传圣旨的小黄门是天启帝身边大太监的义子司礼监杜得福,这次的传旨非同一般。说不上是祸是福,但皇帝一言一行,无不是谋划周密,步步为营。痛失宠妃爱女是真,但借此要除掉如日中天,声势直逼皇帝直辖之御林军,快要与四国名骑齐名的凤翔骑之灵魂人物——落凤城之第一百三十代城主白牧之,却是事实。
低垂的眼帘,掩盖了秦岚目中的悲悯:帝王卧榻之侧岂容得他人鼾睡?白牧之十年来急速扩张的凤翔骑已经让天启帝忌惮万分,哪怕他素来对朝廷恭敬万分,进贡无有不勤,甚至还将自己的妹子白倩柔送到皇宫,成了天启帝的柔婕妤,也不能消除天启帝的疑心。这一次的圣旨是一个试探,天启帝并不认为白牧之会甘心伏诛,而一旦白牧之翻脸,这随行而来的五千御林军劲卒将血洗城主府,随后赶到的御林军副都统所率领的三万大军作为策应,必将落凤城里应外合,如数拿下,那样才是真正的收编凤翔骑。
天启帝的如意算盘,在兵法谋略堪比前世之兵圣的白牧之看来,并非是毫无破绽。所以此次秦岚虽是奉旨前来,却早已经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看这落凤城城主如何应对这一次秦帝的出牌。
年近不惑之年的白牧之,身着黑底金线绣火凤图的城主服,发束金蝉翼冠,鬓若刀裁,凤目修长,三缕美髯,颇有几分文士风流气质。这样的人物,哪怕是接圣旨时的屈膝下跪,也自有一种高贵、一种铮铮傲骨、一种凛然不可侵犯。
圣旨宣读完毕,后面紧随的女眷,还有两侧的护卫已经有了骚动,只有城主白牧之依然镇定如初,叩头谢恩毕,起身直立,双手高举至额,恭谨接过圣旨,面上没有丝毫愤懑不平之色:“公公与秦将军请内堂稍坐,待罪臣秉过列祖列宗,交代内府事务完毕,即北面谢罪,令公公回京交旨。”
谁也没料到白牧之是这么个反应,杜得福虽深得其义父杜善来之真传,但也愣了半晌,才应道:“有劳城主!”但反应过来,这次是来追魂索命的,不觉有些尴尬。秦岚敏锐地觉察到白牧之转身的一刹那,目光流转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心中顿时释然:狡猾的狐狸,没有那么容易束手待毙的。他缓缓出声,打破现场的尴尬:“杜公公,请吧!”将那愣神的太监唤得神魂归位,“啊,秦将军请——”待反应过来自己的“尊贵”身份后,又僵在那里,秦岚一笑了然,侧身抬手:“公公先行!”
台阶已经搭好,杜得福心中大为受用,心想这秦岚虽是个闷罐葫芦,倒也是个知趣的人,以后可以建议义父拉拢收为己用。
半个时辰后,内堂响起一片哭声。白牧之的嫡子,继任城主白焱生一身重孝,面无血色,几欲站立不稳,来到大厅,星目含泪,扫视了大厅御林军将领一番,最后才将隐含怨愤的目光投向上座的司礼监大太监杜得福,悲恸大呼:“家父,已经仙去了……”四周悲声一片。
杜得福哪里还坐得住?蝎蝎螫螫地起身:“少城主节哀……”说了这句,下句就无论如何不好开口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义父交给他的这个差事可是个烫手山芋,不由得心中有些怨言。
秦岚隐藏在鹰嘴兜鏊帽檐阴影中的天青色眼眸,略含笑意,觑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杜得福:“杜公公还是同末将去后堂祭奠一番吧!”这话说得委婉,也提醒了杜得福,皇帝的差事哪里能有怠慢得?白牧之说是死了,可也得见到尸首,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才好回去复命不是?想到这一层的杜得福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连连点头,自嘲道:“杂家乍一听闻城主仙游,倒失了魂,让众位见笑了。少城主请前方带路,容杂家与各位将军至城主英灵前,祭奠一番!”
一切果如秦岚所料,棺内盛装入殓的人,显然才是半个时辰前正院前厅接旨的白牧之。随行御医已经验明正身,但秦岚知晓,这死亡的迹象只是因为“朝云出岫”!他怎会认不出?又怎能料想不到?五年前,那个人从自己这里拿走了一瓶师门独传,又经自己改良过了的“朝云出岫”,第一次应用,却是在这里!
秦岚不动神色,冷眼旁观这一切。他并没有揭穿白家诈死的阴谋的打算。接下前来查案的任务,只是因为顺路。而且“秦岚”这个名字已经活得太久了,是时候该让他在众人面前消失。
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场血战终究难以避免!
白牧之死了,可他是错算了他一手创建的五千凤翔骑的将士们的忠心?从而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以至于完全是按部就班地推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的计谋施行。又因御林军入城时即已经分派三千人在凤翔骑军营接管了营地,以防****,更增添了深夜惊醒,来不及顶盔戴甲的凤翔骑将士们的警惕与不安。
事出突然,白牧之诈死之时,真的没有料到这一步?还是说他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
厮杀进行了两个时辰!纵然是御林军占着了先机,可东道主毕竟是人家凤翔骑,而且御林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凤翔骑以逸待劳,在付出两千人的代价后,将战局扳向了自己有利的一面。一万凤翔骑,其实力抗得过十万步卒。
辰时末,府外围墙根下形成了一条宽丈余的血沟。
落凤城城门紧闭,陈兵外郭的御林军副都统韩士季已经嗅出了危险的气氛,立刻派出一百侦骑去邻县调集军队支援,一面着人飞驰入京报信。外郭城墙垛口,一架架射程达千米的远程劲驽,由三名肌肉坟起、****着上身的铁塔壮汉操控,咔咔声此起彼伏,牛皮索绷到了极致,上面架起了儿臂粗的巨型弩箭!
朝阳下,金属的反光让这些收割人命的利器看起来如同野兽的兽瞳——随时准备着暴起突进,痛饮鲜血!
城外剑拔弩张!城内生死一线!
秦岚未曾料想只是想让这个身份死亡,到最后竟成了让自己的本身面临险境。那个太监杜得福是最先被在大堂里等候的凤翔骑将官乱刀分尸的。紧接着大厅内一片混战。
秦岚短暂的愕然之后,迅速拔剑横剑刺穿了举刀冲杀过来的一名将官胸膛,抽剑振腕,以内力将尸身震飞,撞翻另一名正扑过来的武将身上。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平凡无奇的脸上,鹰嘴兜鏊盔下,一双不逊于他手上利剑寒光的眼眸却一瞬也不曾离开十步开外,面上露出惊惶和焦急、口中呼喊着住手,却丝毫不付诸行动的少城主白焱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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