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秦岚才出来,给了林昕另外一小玉瓶:“你先前做得很好,就继续原来的话题,和他说话,半刻后将这瓶子打开放他鼻下嗅过两回,他会慢慢恢复,也不会发觉有什么异样。”林昕什么话也没说,接过来转身就进去了。秦岚看见了她眼底里的抵触,欲言又止,终究是挂念着另一个人,果断转身离去。
林昕关上了房门,长出一口气,虽然对于自己被利用颇有些怨言,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做好剩下的收尾工作了。站在房中半晌,她仔细推敲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遗留下来的漏洞。秦岚的药效定然是不容怀疑。但林昕始终记得那天在悬崖下听到的白焱生阴鸷凶残的声音,以及置他人于死地时的不依不饶。这样的人必然是疑心极重,内心中除了他自己,必不会信任任何人。
视线扫过屋中各个角落,林昕看着依然靠在书案边,面带微笑,瞳孔毫无焦距的白焱生身上,走过去坐在了另一只杌子上,直接拿过酒壶,对着嘴巴里倾斜,她算是知道了这酒后劲很大,上演一场萝莉版的“贵妃醉酒”还是很有可能。
将一大壶酒灌得滴点不剩,忍住胃里酒水翻涌带来的不适,抱起一旁的酒坛,重新将酒壶灌满,期间因为失了准头,酒水洒了一旁白焱生膝盖上,湿了一大片。林昕视若未见,重新给白焱生满上,拿酒壶一碰:“来,白城主,再喝一杯。”白焱生果然就乖乖地喝了。如此,诱导着他将剩下的大半坛子喝完,终于见他脸上泛出酒意,这才放下心来。听说内力高深的人,在清醒的时候,会用内力逼出酒水,压下酒劲,眼下,白焱生先前就中了克制高手内力的软筋散,因此这大半坛子酒让他酒意上涌产生片刻的晕眩就完全合情合理,呵呵,再加上一会儿的加料戏码……
林昕将解药洒在另一块干净的罗帕上,起身翩然如蝶旋转了一圈,帕子拂过白焱生鼻端,她借着酒意,杏眼迷离,腮凝新荔,慵懒笑道:“好酒啊,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白城主,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最后一字音落,再次罗帕拂过,白焱生的“兰香幽梦散”的幻药已解,神智渐清醒,未等他有所怀疑,便听低沉沙哑如男子的声音响起,待看清是美人醉酒的林昕边歌边舞,不禁讶然,随即被奇特的曲风所吸引。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
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
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
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念白:陛下再来一杯吧!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
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爱恨就在一瞬间,
举杯对月情似天。
爱恨两茫茫,
问君何时恋。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林昕余光瞥见白焱生渐渐恢复清明的眼眸里带着见猎心喜,势在必得的笑意,心中不禁一咯噔:娘里个西皮的,玩大发了,可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当即借最后收势,摇摇晃晃走过去,一手叉腰,一手戳着白焱生肩膀:“喂,姐唱完了,该你了,小子。”果然,白焱生对她此时轻慢的动作有些怒意,动了动手指,发觉先前的软筋散已经解了,当即探手抓住林昕的手腕拽进自己怀中,林昕被大力一冲撞,先前急灌入腹的酒水再也撑不住,吐了他一身。这一来什么旖旎什么暧昧都见鬼去了。白焱生额头青筋直跳,林昕识时务地爬了起来,一边开门一边嚷道:“恶心死了,快去洗洗吧!”
她自己吐的,居然说他恶心?白焱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将脏了的外衫脱了,拎着走了。当然临走时,不忘记解了二楼那些丫鬟婆子们的穴,任凭林昕在那里嚷嚷着要她们去收拾。
林昕靠在二楼厢房窗口,望着白焱生离去的背影,直到确信他并未起疑心,也暂歇了折腾自己的念头,不禁松了一口气。拿帕子擦了擦酒醒后一惊一吓额头上出的冷汗。一回头发现绿水那丫鬟不知何时静静站立在身后,面上神色却是欲言又止。
“绿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白城主夜入公主闺阁,这事情怕是瞒不住了!”绿水显然在斟酌着词句。
“所以呢?”
“当初在宫里,柔婕妤便曾来过葳蕤宫,与娘娘商议落凤城少城主迎娶七公主您的事情。此次回鹿城省亲,会经过落凤城,也是因为老城主白牧之极力邀请。当日娘娘与七公主还有四皇子殿下一起登临落凤山,奴婢与绿珊二人因公主驾临城主府,收到了三大车的礼物,便留在府中登记造册不曾相随。只有公主的乳娘与伴读莲香随同。不曾想后来却发生那样的事情!”绿水能做得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倒不能将她的心思看得简单了。
林昕初时尚还听着,不一会儿意会过来,挑眉道:“你是在跟我解释么?”
“公主坠崖失忆,怕是不记得这些过往了。当日的少城主白焱生,本就对公主有意,今日城主又不避忌下人,自公主闺阁醉酒而出。料想过不了多久,宫里有心人便会得知,到时候,公主与落凤城城主的联姻便是再无转圜余地了。奴婢今日,不过给公主提个醒儿,娘娘之意,不欲你嫁入落凤城。如今娘娘与四皇子殿下下落不明,公主若能有补救的法子将影响降到最低,他日娘娘归来才好有应对的法子。”绿水一番剖析下来,林昕也警觉慎重了起来——嫁给白焱生那个眼镜王蛇一般的大反派?她想都没想过。
反观这个林昕先前还认为是单纯率真的宫女,林昕大为汗颜,果不其然是在深宫里长大的,小小年纪心思就能如此缜密,让她不服气也不行。她试探道:“这个我却是有心无力了,不过秦将军是母妃的心腹的话,此事,我找他商量你看可行否?”
“如此甚好,不过此时夜已深,公主明早再去是最好的了。”绿水点了点头,随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公主,这阁楼里的丫鬟婆子最好能消除她们的记忆,不然人言可畏,等到明日,就是再要挽回也就回天乏力了。”
林昕想起了自己还余下的兰香幽梦散,也深以为然,但随即她警觉道:“你如何得知我能有法子消除她们的记忆?”
绿水淡淡一笑:“婢子是秦将军抚养长大,安排入宫侍奉公主的。”
“你……”从没想到,绿水居然是秦岚的人。林昕吃了一惊,这才觉得是自己将秦岚看得太简单了,随即她想起早先就疑惑的一件事:“锦绣公子萧衡宇行踪甚是隐秘,秦将军能赶在他经过的路上于山谷中设好埋伏,也是你暗中留下线索的原因?”
绿水垂首道:“不错,娘娘与公主、四皇子出事后,亦是奴婢飞鸽传书告知将军。就在第三日,锦绣公子忽然出现在落凤城,将奴婢与绿珊二人掳了去,安置在城外。”
这就对上了,那天也正好是林昕流落在落凤城街头的那一天,与墨言的相识,随后她出了城,两三天后,于落凤山的陷阱坑里救上来萧衡宇,二人堕崖后,便辗转回到了车队,想来那山里应该是有锦绣公子的人接应。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跳崖,坠入鹰愁涧。当然前提是有自己这么个人肉垫替他减去冲击力。想到这里,林昕恨得牙痒痒。
绿水既然是秦岚的人,那林昕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当即与绿水二人合力,等阁楼里众人安歇了下来,便无一例外地给她们用了兰香幽梦散,然后在她们意识毫无防备时给她们催眠:是她们的城主送酒醉的七公主回来,让她们起来伺候的。如此半真半假,众人印象里对于今夜所发生的事情也就嫁接成了另外的一个版本。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三更时分。
林昕却是已经折腾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视线扫过一旁的邻院,见人家该站岗的站岗,该睡觉的睡觉,丝毫看不出异样,也不知秦岚得手了没。还有就是看来今晚秦岚是不会与他的床亲密接触了,那下午自己煞费苦心的布置肯定要泡汤了。就这样胡思乱想,唉声叹气了一番,等到绿水来说众人那边都收拾好了,这才上楼去补了个回笼觉。
回想起今晚的经历,林昕不禁自嘲地笑了:原来姐还有当演员的天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