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码头边,停泊着十数辆破旧的渔船,生活在附近的渔民每日都靠着海上捕鱼过日子,邻里间的相互帮助早已成为习俗,这些渔民偶尔会谈起一辆停泊在偏僻位置的小型渔船,似乎渔船的主人发了笔意外之财,现在已经开赴欧洲渡假去了。每每谈及这事,这些朴实的渔民都是一脸羡慕,渔船交给了两个陌生人看管,据说是主人家的远房亲戚,可惜不擅长捕鱼,这都快半个月了,渔船移动的距离不超过百米。
渔船内,一个中年人愤怒摔碎了某款品牌新上市的手机,咆哮道:“这个贱女人,竟敢出卖我!别让我逮到这贱人,不然我非让几百个男人轮流弄死她!”
身旁的黑人噤若寒蝉,跟着中年人也快五年了,这五年见过太多中年人发指的行径,对于敢不敢叫几百个男人侮辱一个女人,黑人是深信不疑。黑人清楚记得,半个月前,别墅外突然聚集数十辆汽车,走下来的都是传媒界的资深记者,这阵仗,就算美国总统来访,恐怕也是过之而无不及。刚开始中年人还以为自己当选了国会议长,出门后才清楚捅了天大的篓子,不得以只能在十数名保镖的护卫下转移阵地,原本打算到国会澄清,但中途连续接到十几个电话,内容无一例外,要么是劝中年人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要么是话中有话想跟他撇清关系,中年人不傻,只好改变车程,跑乡下避避风头。
谁想刚下车,还没走进老宅,就遭到一伙人的袭击,跟随来的十几个保镖躲闪不及,死的死伤的伤,连带着亲儿子也惨死当场,中年人在两个亲信的掩护下逃出生天,只能躲在这片渔场惶惶不得终日。
说实话,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快将中年人活活逼疯,他实在不明白半月前还是风光无限的政坛权贵,走到哪都能成为旁人眼中嫉妒羡慕的风云人物,可现在却落魄到要躲在这充满腥臭味的渔船内,每天还得提心吊胆过日子,因为一个亲信用生命换来一条信息,就是包括地狱天使在内的众多势力都在地毯式搜索他的踪迹:“戈林,能不能找人把我们送出去,钱无所谓。”
“老板,目前您的处境十分危险,我不能离开您。”黑人木讷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忌讳?说白了,那户渔民留给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而这蛮夷之地,根本没有物资补充,难道我们还真把船开出去捕鱼不成?”中年人一想起自身的遭遇就焦躁不安,黑人的话仿佛一桶油浇在沸腾的火焰上,让中年人绷紧的神经彻底崩溃。
“老板,请您先冷静下来,我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所以要时刻待在您的身边,不过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几年前我意外结识一个专门从事偷渡的蛇头,人挺可靠,最关键这个蛇头是泰国人,只认钱不认人,可信度很高。”黑人笑道。
“当真?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联系?”中年人惊喜的拽住黑人的衣角。
黑人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碎成几截的报废手机,脸上有些为难,迟疑道:“老板,联系他需要一部电话,而您刚才摔碎了这艘渔船最后一件能与外界联系的工具,所以暂时还不能联系到那个泰国人。”
“走!我们现在去跟附近的居民借一部电话,迟则生变,威廉这头笑面虎就是根墙头草,以前他涉及的买卖大多都要受我挟制,暗地里没少盼着我垮台,现在更是第一时间倒向麦卡金,据说想用我的两条腿,给麦卡金包上一份大礼!”中年人正是跟麦卡金争锋相对斗了十年的罗基,对于温哥华那位现躺在温柔乡的教父,忌惮的同时,嘴上也是诸多怨念。
“现在走,两位不觉得太迟了?”走在最前面的黑人高高举起手,刚打开门就退了回来,这举动让罗基疑惑不解,可还没吭声就听到一个陌生的腔调,一时间面若死灰。
“是你!”拐角走出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捧着散弹枪笑眯眯打量着与丧家犬无异的罗基:“举起手来,否则我打瞎你一对狗眼!”
“年轻人,威廉给了你多少钱?只要你放过我,我答应事后付给你三倍的酬劳,如何?”罗基永远不会忘记,就是眼前的东方男子捧着散弹枪潜伏在老家门前的大树上,亲生儿子就是被这家伙爆了头,而他,右手也被钢珠擦掉一大块皮。但罗基肯压下怒火讨好眼前的仇人,这证明罗基的确有着非比寻常的过人之处。
“三倍?罗基先生,你这条命就值这个价?”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正是陈杨,能够发现罗基的藏身之所,还要感谢这个叫戈林的黑人,因为卡琳娜已经通过韦迪特家族成功控制住戈林的亲人,前些天偷偷半夜起床给妻子报平安的戈林迎来的却是母亲的呼救,还有韦迪特一方的威逼利诱,迫不得已,戈林只能卖主求全,而且韦迪特一方许诺事后给戈林一笔钱,让他带着亲人到国外定居。
“好!十倍!什么?年轻人,十倍的酬劳不低了,别不知足,一个人要是太贪心,是要下地狱的!”罗基发觉陈杨不为所动,又气又怒,暗道一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定要派人活刮了这个混蛋!但当前还不能撕破脸皮,不情不愿道:“年轻人,你不妨说个价,如何?”
“三千万美金,还有一只手。”陈杨伸出三个指头,在满脸铁青的罗基眼前晃了晃。
“小子,别欺人太甚!钱可以给你,但这手,想都别想!”罗基风光之时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若是半个月前,像陈杨这种小人物连在他眼皮底下晃动的资格都没有,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既然不肯留下手,就把命留下!戈林先生,你说对吧?”陈杨揶揄道,目光投向阴晴不定的黑人身上,罗基不可思议望向黑人,满是不信。
“老板,对不起,您还是听这位先生的话,兴许还能保全一条性命。”戈林仿佛有着千言万语,但很可惜,罗基听不到,也不想听。
“够了!没想到连你都背叛我!我要你死!”罗基仿佛疯了一般冲向戈林,死死掐住戈林的脖子,一个两米高的巨汉任凭罗基拳打脚踢:“你这畜生,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一家人全卖给人贩子,不该留下你母亲跟你的妻子!”
“老板,您说什么?”戈林不可思议道。
“哼!你的三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姐,都被我卖到中东去了,你没想到吧?要不是你身强力壮,我也不会单独留下你,并秘密训练你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罗基嗤笑道。
“畜生!”戈林愤怒的挥舞拳头,罗基狠狠撞在墙上,昏了过去。两米高的巨汉,在陈杨眼皮底下跪在地上,热泪盈眶,嘴上说着一些让陈杨听不懂的语言,似忏悔,似悲戚。
陈杨很同情戈林的遭遇,但没有劝慰,而是走到罗基身旁,从腰间取出一柄匕首,狠狠斩断了罗基的一只手,从兜里取出一块布,将这只手包好,这才捧起电话:“威廉先生,我已经找到罗基,但这家伙负隅顽抗,您说该怎么办?”
“能留下活口最好,实在不行,留下尸体也行,我现在立刻赶来,千万别让他跑了。”威廉意外的同时,多少有些惊喜:“年轻人,事成之后我会准备一份厚礼送给你。”
与威廉客套几句,挂掉电话的陈杨抽出上了消声管的手枪,朝罗基的脑袋扣动扳机,罗基不能独吞,这是铁律,只要还想扎根加拿大,就不得不适应这些繁文缛节的潜规则。但是,罗基也不能留,陈杨是中国人,很清楚物极必反夜长梦多的道理,西方在法律上可没有死刑这一说法,这证明基督教信徒们对任何罪犯留有余地,罗基有着万贯家财,而威廉又是一个视财如命的豺狼,陈杨虽不信罗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但也要防着这疯子死前摆自己一刀。
“卡琳娜小姐说过,你的母亲跟妻子都很安全,而且也在沙特找到了你的两位姐姐,还有一个哥哥。”陈杨低声道。
“什么?夫人找到我姐姐跟哥哥了?”戈林难以置信抬起头,试探道:“还有两个哥哥呢?”
“死了,被人贩子奴役死了,卡琳娜小姐的人赶到时,你的一个哥哥刚好断气,另一个两年前就死了,至于你两个姐姐,你要有心理准备,她们精神状态不太好,这群人贩子都是禽兽,一旦掳获女人,都会锁进一间密室供人取乐。”这个太平人间永远只是表象,陈杨早就有着清晰的认识,对于戈林的家庭悲剧,陈杨只是同情,却没有更深入的感触,每个人的命运不尽相同,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长大后经历过背叛、阴谋、陷进,陈杨并不认为有资格安慰别人:“对了,他们都已经送到你家里了,记住,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卡琳娜小姐答应善待你的家人,并出资替你两位姐姐找了最权威的心理医生治愈病患,但她不希望罗基缺了一只手的事情被人察觉,你,愿意帮卡琳娜小姐这个忙吗?”
“我愿意,替我转告夫人,就说戈林谢谢她的仁慈,愿上帝保佑她。”陈杨离开时仅仅忘了一眼这个落寞的黑人,但仅这一眼,却饱含着千言万语难以述尽的复杂。
这艘船最后发生什么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威廉带着一大群人赶到时,刚进船还没撑过十秒,就接连一群人冲出甲板恶心呕吐,听说里面出了一个德州杀人魔,专门肢解人体的恶魔!唯一完整没有遭到破坏的部件,只有罗基那颗痛并快乐着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