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廉眼中,陈杨是一个四棒八枣的妙人,城府不算深,但懂做人,即使猜到罗基的死藏着不少猫腻,但也没点破。威廉跟麦卡金的想法一样,过程不重要,关键是事办成了,而且罗基说是死在他们手里,上面的人也信这是他们干的,这就够了。至于怎么死的,又是谁亲自操刀,这不重要,过惯了滋润日子,太血腥的东西只会影响食欲,西方人讲究饮食的卫生,在乎的,就是饮食的态度,尤其是生活在十字架信仰普照下的国度,往往会认为能吃上食物,就是上帝赐予的幸福,不容亵渎。
威廉没有食言,第二天就派人捎来一个皮箱,陈杨瞧着眼熟,这才想起皮箱是当初给威廉送礼时临时买来装钞票的,但依着威廉贪婪的本性,陈杨可不认为对方会有礼尚往来的情操。打开皮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面信封,陈杨苦笑着拆开,从信封中取出一张朴素到连金箔都懒得用上的名片,名片上的人是威廉,这份所谓的厚礼让陈杨哭笑不得,一时间摸不准威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陈杨瞄了眼来电号码,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乍一看又觉得眼熟,鬼使神差瞄了眼名片,脸上有些错愣,因为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数字与名片上的电话一模一样:“威廉先生,您好。”
“年轻人,看来你已经收到了这份礼物,是不是奇怪哪有人会把名片当成礼物送人?”威廉和蔼可亲的话让陈杨一肚子腹诽,若之前还在猜测威廉此举是不是疏忽大意,现在看来,无疑是这位温哥华教父的有意为之。
“威廉先生,说句实话,我确实很奇怪。”陈杨摸不准威廉的心思,这也怪威廉太过直白,陈杨之前就盘算着是不是该咽下这哑巴亏,反正礼是威廉送的,他说箱子是什么就是什么,陈杨没必要为了些身外之物跟威廉唱反调。
“我先问你,这礼重不重?”威廉笑道。
这问题把陈杨难住了,若说轻,担心威廉恼怒,若说重,这不明摆着自欺欺人?陈杨又不是威廉肚子里的蛔虫,这么荒诞的问题一时间还真回答不上来,若是问这话送这礼的是个中国人,陈杨或许溜须拍马就顺了对方心思,但欧美人比较在乎绅士风度,言出必行自然是一条铁律。
见陈杨吱吱唔唔半晌,威廉笑道:“好了,你也别琢磨着该用什么话应付我,中国人就是缺乏豁达,总喜欢说些没谱的话哄人。不妨告诉你,名片上的数字就是我的私人电话,知道这号码的人不多,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是我威廉认可的朋友,现在我问你,这份礼,重不重?”
“太沉了,威廉先生,谢谢你。”陈杨这话可不敢拖泥带水,但威廉的话,却让陈杨误认为这是做梦。
“好了,小伙子,明天我女儿生日,我郑重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威廉笑道。
“谢谢威廉先生,明天我会准时参加。”陈杨惊喜道,一场生日宴会或许稀疏平常,但也得看人,威廉的亲女儿的生日宴会,陈杨清楚将被邀请的宾客份量有多重,这种能结识社会名流的宴会,恐怕不少权贵都想挤破头皮往里钻,一张名片、一份认可、一句邀请,三样加在一块算起来,可不是几十上百万美金就能算清的数额。
陈杨与威廉客套一小会后,才把电话放下,脸庞毫不掩饰惊喜之色,很想找个人宣泄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可屋内没人,蛮子去医院探望受伤的朋友,还要忙着替大胡子料理后事。而赖宇大清早就爬起来四处招兵买马,似乎从香港传来消息,说近期有人要偷渡温哥华,暗中对赖宇下手,这攸关性命的人生大事,赖宇可不敢轻率。
三人中,陈杨反倒是最闲的人,琢磨着该不该置办一些礼物,但联想起威廉视财如命的劣性,借着办宴会敛财放在中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陈杨想与其花心思琢磨该送什么礼物,还不如送钱要来得实在。
“你好,卡琳娜小姐。”电话往往接踵而来,和弦乐的声响悦耳动人,陈杨扫了眼号码,赶紧接通电话。
“离婚协议书刚刚移交司法部门,似乎三天内就能有结果,从那些人的态度看,这事应该毫无悬念,为了表示感谢,我邀请你共聚晚餐。”卡琳娜似乎心情不错,这也难怪,被法律承认的罗基夫人这个身份让卡琳娜由爱生恨,若说最初只是年少无知,被这个身份整整束缚五年的卡琳娜也尝尽了苦头,差点因为这身份跟韦迪特一族翻脸,因此卡琳娜很介意这个夫人的身份,陈杨很识趣将夫人二字摒弃。
“多谢卡琳娜小姐美意,今晚不见不散。”陈杨笑道。
“什么不见不散,现在你该有时间吧?陪我买些日用品,身上的衣物快穿了半年,也该换了。”电话传来卡琳娜意味深长的笑声,陈杨总觉得有种上当受骗的韵味。
驱车来到卡琳娜暂居的那套公寓,大老远就看见这个穿着素雅的美丽女人遥相挥手,陈杨眼睛一亮,卡琳娜今天的打扮清纯却不失风情,妩媚的脸庞也多了些往昔所没有的淡淡笑意。这半个月的接触,陈杨清楚卡琳娜其实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虽然经常摆风情让陈杨积攒一肚子火气,但这份超友谊的魂销色授往往也是点到即止,没有酝酿出干才烈火的蔓延趋势。
陈杨将这种男女间的暧昧理解为生活的润滑剂,既不会让良心不安,又能享受桃花艳福的滋润,何乐而不为?
卡琳娜让陈杨把车开到温哥华最奢靡的购物街,这条街的知名度或许不如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但物价却要贵出三成,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在这条街闲逛,能把人活活羡慕嫉妒死。
“陈先生,你应该还是单身吧?”陪着卡琳娜游走于这条纸醉金迷的购物街,陈杨算是见识了欧洲人购物的豪放不羁,没有国内女性漫无目的的瞎逛,卡琳娜每次拐弯抹角,往往都有着此行的目的,不一会,购买齐备的卡琳娜就刷卡结账。
“这也能看出来?”陈杨讶然道。
“我也是凭陈先生的穿戴推测出来的,在西方,出门打扮十分讲究,头发、体毛、衣物比例都讲究协调,像陈先生穿得这么随便就陪女士上街的,说实话,还真是稀少。”卡琳娜这话让陈杨有些尴尬,尤其联想到明晚就要出席一场名流云集的生日晚宴,陈杨暗暗打鼓。
“陈先生,你生气了?”陈杨脸上的阴晴不定让卡琳娜有些后悔先前的冒失。
“不是,只是想到明晚要出席一场宴会,而且还是名流绅士云集的宴会,一想到这穿着如此讲究就相当头痛。”陈杨苦笑道。
一听陈杨在为这事头疼,卡琳娜下意识松了口气,轻声道:“陈先生,这事不难,我保管你体面风光出现在宴会上。”
“差点忘了卡琳娜小姐是这方面的行家,那就麻烦你了。”陈杨转忧为喜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相信这场宴会你还没有女伴吧?不如带我一同前往,参加宴会需要携带女伴,这是规矩,难道陈先生不知道?”看到陈杨脸上的茫然,卡琳娜无奈的同时也是哭笑不得,似乎不明白这样的愣头青为什么能够出席那种意义的宴会。
“好,卡琳娜小姐,希望你多指出些该注意的环节,西方人的宴会,规矩真多。”陈杨尴尬道。
“有我在,你就别担心露馅,不过你得跟我去一个地方。”卡琳娜妩媚的脸庞泛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意,这种微笑让陈杨有些心虚。
“去哪?”陈杨警惕道,女人心海底针,不弄清楚,总觉得不踏实,一想起那晚就是这个妖媚的女人,竟然是个喜欢把毒针当成防狼器材的怪胎,陈杨就浑身发毛,尤其听到配制毒药的材料不是毒蜘蛛的唾液,就是毒蛤蟆的尿液,这些词汇,往往能让陈杨满脑子幻想出取材时的奇萌一幕。
“跟着来就知道了。”卡琳娜脸上挂着一抹春意,对于跟陈杨保持这种禁忌式的暧昧,卡琳娜偶尔会产生些许负罪,但更多的,却是寂寞了五年所没享受过的淋漓酣畅。
卡琳娜仅仅撂下话就渐行渐远,陈杨左思右想,最终苦笑着跟了上去。
傍晚的温哥华上空卷起一层火烧云式的红艳,作为温哥华首屈一指的地下魁首,居住的环境自然是富庶无比,圈下数百公顷的地皮兴建私人府邸纯粹是迎合现代权贵名流的口味,威廉派出兢兢业业把持家务多年的管家负责接待宾客,这种左右逢源的功夫在管家眼里无疑是信手捏花,当一辆加长版宾利开进别墅,宾客们无不侧目。
一款加长版宾利并不值钱,至少在这群到场宾客眼里,相信多数人都能掏腰包买上十几辆排成车队,之所以引起关注,无疑是加长版宾利一条不成文的说法。开着这车进门,就代表身份地位要高过主人,试问偌大的温哥华谁不知道地狱天使的敛财能力?跟南北美最大的毒枭拼身价,这无疑有些讽刺,真正有钱的,不一定就愿意跟威廉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接触,没钱的,也不敢跟威廉摆谱。
那么,坐在宾利中的会是谁?
这是到场宾客的一致想法。
车子停在一处草坪上,在宾客们望眼欲穿的等待下,司机躬身打开车门,从车内走下一对堪称金童玉女的绝配组合,东方式的面孔,配合一席西方贵族式的毛衫,颇有法兰西大帝拿破仑一骑绝尘的风姿,这种中西方矛盾却又浑然天成的强烈落成,死死套住在场宾客的眼球。而被这位东方男子牵手的女人,纯粹的欧式血统,让众多女性嫉妒到眼红的贵族晚礼服,脖颈挂着的珠宝只要识货的,都能第一眼认出这是两年前那场拍卖会上,以三千万美金成交的碧水蓝天!
这串昂贵到让富豪都为之肉疼的珠宝第一时间将这场性质简单的生意宴会推向高潮。
作为当事者的东方男子在女子耳旁窃窃私语:“你脖子这串珠宝似乎挺贵重的,带这么值钱的东西出门,不担心被人惦记?”
女子嫣然一笑,不动声色伸出小舌头在男子耳垂舔了舔,这亲昵的举动只有两个当事人清楚:“笨蛋,这是仿制品。”
“假的?”男子似乎经不起女子的挑逗,赶紧换了个姿势。
“怕什么?只要这串仿制品戴在韦迪特族人的脖子上,就是货真价实的真品!”女子轻笑道,亲昵的缠上男子的臂膀,高傲扫视着在场众多宾客,这无疑凤凰与野鸡的强烈落差,让不少人认为,这对金童玉女的来历绝不简单,甚至不少宾客都琢磨着,宴会开始时,该用怎样的态度跟这对金童玉女打交道。
东方男子神色淡得一塌糊涂,但这沉静如水的外表只是刻意营造的表象,此刻肚里笑开了花,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涨脸!实在太涨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