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他终于动了,转身,慢慢下楼,离开。表情和动作一如来时候的样子,平静萧索,也没有一丝困倦,完全看不出他在那里一动不动站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他什么也没做,好像来这里,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参观,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参观,没有人陪伴,一切就好像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等他走后,我收拾起悲伤的情绪,开始为以后的日子打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但是活过来就必须做一些事情,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子庚,我得找到他,如果他已经出事了,那我就自杀,下去陪他,反正我这个样子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一翻日历,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二月中旬了,我最后记得的时间是十月,看来时间过得真快,我还以为这是刚入冬,原来马上都快是春天了。
我收拾好自己打算出门,但是看到自己买的康师傅方便面,忽然想到自己这几天一口饭都没有吃,可是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都不饿,精力十分充沛。
我突然又害怕起来,因为这说明我真的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我慌忙地去厨房烧了开水,开始泡面,可是吃进嘴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恶心地吐了出来。
我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感觉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将垃圾扔了出去,还有那些吃的,也都扔了。为了不让自己乱想,我赶紧收拾好自己,开着车出门了。
趁着天还没有黑,我去大学城附近买了一张手机卡,因为昨天打那个电话时没有想周全,竟然把王佑铮给引到我们家来了,所以下一步做什么我都得想清楚。
我把车开进一个人烟比较少的小巷子里,拿出以前用过的一个手机,把新的电话卡装进去,打了个电话给白溯。白溯的声音有些疲惫,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忽然感觉到他和王佑铮一样,都有些沧桑。
“喂?”
我的声音仍然没有恢复,像公鸭嗓子一样沙哑:“请问是白溯吗?”
“嗯,你是?”
“你好,我是白凌的高中同学,自从上大学以来,我一直和白凌联系不上,她是不是换了号码了?我这里有她一样东西,我想还给她。”
白不答反问:“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哦,是这样的,当初上高中的时候,白凌就给过我你的号码,说是以后联系不上她的话就给你打电话,你肯定能联系到她。”我赶紧解释,没想到白溯现在也开始有防备心了,以前他总是大大咧咧吊儿郎当,根本不会去怀疑别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沉沉地说:“那东西你不用还了,白凌她……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我心里一沉,原来我猜得没错,幸亏没有冒冒失失跑去找白溯,不然的话他肯定得吓死。我假装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她是怎么死的?”
“出了意外。”他言简意赅,并不多说。
我假装悲痛了一会儿,才问:“白凌她是火葬吗?”
“不是,土葬,葬在我们老家的祖坟里了。”
“哦……”我想了想,又问:“那请问你能联系到陈子庚吗?如果我不能把东西还给白凌,还给陈子庚也是一样的。”
白溯的声音不稳,似乎有些恼火:“这个我不知道,他早就失踪了,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顿了顿,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挂了。”
我说了句:“没事了,请节哀顺变。”
“嗯。”他挂了。
我挂掉电话,脑子很乱,看来我在法律意义上真的死了,如果白溯已经把去派出所把我的户口注销了的话,那我以后就很可能是个黑户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了,就连结婚都没有什么指望了,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我都成这个样子了,谁还会跟我结婚啊!
白溯说我葬在老家祖坟了,可是我却出现在秦岭深处的一个山坳里,离秦岭脚下的白家祖坟很远,是谁把我从地下挖出来,大动干戈地抬进秦岭深处的?抬去那里做什么?
我忽然有点后悔,不应该就那么急匆匆地跑出来,至少弄清楚他们弄那么多的棺材做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沿途做标记,就算现在回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路,哎,我真是个鲁莽的人!
我又给陈叔打了个电话,关机,想了想,又给我之前的手机打电话,依然是王佑铮接的。
“喂?”平静无波的声音。
我先假装愣了一下,然后问:“咦?我找白凌,你是谁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找白凌做什么?”
“哦,去年国庆节的时候,我去白凌的学校找她玩,把一个手链落在她的宿舍了,好几次想给她打电话,没想到一忙就给忘了,所以,我想能不能让她给我寄过来?”我在说谎,只是想看看我宿舍那些东西现在放在谁那里了。
他愣了好长时间,才问:“什么样的手链?”
我一窒,赶紧找理由:“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和白凌是什么关系吗?白凌她人呢?你告诉她一声她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手链啊!”
他声音低低地说:“白凌她人不在,她的东西现在在我这里,你告诉是什么样的手链,我给你寄过去。”
“哦,这样啊,是一条黄玉手链,上面一共十一颗珠子,很好认的,对了,还有一颗珠子,大拇指大小,看起来像琥珀一样,里面有一个虫子,这都是我的,你给我寄过来吧,地址我等会给你用短信发过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你是什么人?”
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好像突然竖起了防备,我一愣,我应该没有地方露馅啊!
“你要那颗珠子做什么?”
我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那颗珠子有什么来历,让王佑铮看出来问题了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我尽量笑着说。
他轻嗤一声:“那东西明明是白凌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我一愣,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结论认为那东西是我的,于是冷笑:“那东西明明是我的,怎么就成了白凌的了?”
他忽然语气狠辣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害死了白凌,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杀了你的。”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于是赶紧挂了电话,他是个聪明人,我怕再多说几句,他就能猜到什么。
我心里有些烦,宿舍里其他的东西我都不想要,只是想拿回那颗从墓里带出来的珠子,因为这颗珠子跟那个月夜下的人给我的珠子很像,我想应该会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所以想拿回来,没有想到这珠子真的有问题,竟然被王佑铮看出来了,早知道的话我就应该拿着珠子去找王佑铮,让他给我解释解释,也不至于直接跑去“前世有约”,把自己和子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巷子尽头有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过来,后面有一群男人拿着砍刀凶神恶煞地追着,很快就把那两个人围在了中间,隔了这么远,我都能看到那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心里十分不忍,想倒车离开,没想到后面两辆车竟然追尾了,大约是看到巷子尽头的血腥场面给吓的,但是一看到爱车出了事,都跑下来对着对方的鼻子开始叫骂。
这两辆车一下子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下去抛头露面,肯定会吓到别人,只能呆在车里耐心地等他们处理完。
那群人很快就离开了,地上躺了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挣扎着扭动身体,我转过头努力不去看他们,我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下车,根本不能帮他们。
等待了一会儿,没想到空气里竟然飘来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我放在方向盘上的食指忽然动了一下,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了,浑身上下奇痒难耐,整个人蠢蠢欲动,鼻子不由自主地追寻着血的来源,手也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车门,脚步根本就不停我的使唤,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两个血肉模糊的人身边。
我拼命告诉自己,我只是想看看这两个人伤得怎么样,拿起他们的手腕时,眼前一道白光炸开,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嘴已经覆盖在他的伤口处,用力地吮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