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落山,周围的气温就开始迅速下降,我穿着薄薄的运动衣,感觉寒气渗人。为了避免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我把头发盘起来塞进帽子里,戴上手套,等到村里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关门了才进村,手脚灵活地爬上了院墙,轻手轻脚地翻下去,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院子。
里面是一间小屋,东边有个小厨房,都十分低矮。厨房旁边有口井,还是青灰色的井,看得出有些年代,而且这井很长时间都没有用过了,井壁上结了很多蜘蛛网。井后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辆架子车,已经腐朽地不像话了,用手一掰,都能掰下一块木头来。那间小屋的两个窗户旁边都挂了几串风干的玉米苞谷,玉米粒已经变黑变干。看来,这个姓张的阴阳先生不是一般的懒。小屋门上的锁和外面门上的锁是一样的,都是三环锁,我用两根铁丝撬开了锁,握着门把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对劲。那个大婶说,这个人前两天刚走,可是,这门把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厚的灰尘啊?
不对,这地方分明已经被废弃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有转身就跑的冲动,我强烈压制下去,我跑了这么远来到这里,如果因为害怕而逃避,那么我会看不起自己。
推开门,一股腐朽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喷地我立即向后退了两步,等了一会儿,味道还是那么浓,我索性就硬着头皮进去了。屋子不大,东西两个房间,东边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走过去一看,里面乱成一团,像是遭过洗劫一样,桌子板凳被掀倒,杂乱不堪,各种生活用品到处乱扔,衣服都被撕坏之后仍在地上,手电筒的光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厚厚的灰尘,这个房间很像恐怖片里面的鬼屋。西边的房间门是紧锁的,我拿出铁丝打开,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道阴森的声音,咯咯咯地笑着,我浑身的汗毛立刻就炸开了,手握在门把上,不知道是该推门进去,还是立刻转身就跑。
在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一个人在一间荒废了很久很像一间鬼屋的房间里,刚刚打开门,突然听到这么一道诡异的声音,普通人恐怕都能吓得尿出来。我的腿已经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手也松开了,可能是知道了我的退缩,里面那个人笑得更加放肆,一声声地让我毛骨悚然。
我的心跳如同擂鼓,脚已经往后退了两三步,突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头脑发热一下子就冲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门。
死就死吧,至少要死得明白点。
门一打开,里面的笑声突然就没有了,可是气味却扑鼻而来,苍蝇也嗡嗡嗡地乱飞,这气味不是用一个“腐朽腥臭”能形容的,简直不是人的鼻子能够承受的。我被熏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拿手电筒一照,吓得心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恶心。
那地上,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鸡、鸭、兔子最多,甚至还有黄鼠狼,全部已经干瘪枯烂,有的已经是白骨了,有的却很新鲜,上面落满了绿色的苍蝇,我忍住恶心,仔细一看那些尸体,蓦然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几具小孩的尸骨!
我手一抖,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前几年,附近几个村里,丢了几个孩子,大家都以为是被人拐卖的,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没想到……
这时,房顶上传来“叮”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我举起手电筒一照,那房梁上一团黑色的人影正蜷在那里,一接触到光线,那东西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尖叫着往旁边躲去,我拿着手电筒追着他,他在房梁上狼狈地躲着,过了一会儿,好像是受不了了一样,凄厉地叫了一声,爬上房顶,从上面的一个洞口蹿了出去。
注意,他真的是爬,明明是人,有正常的四肢,可是他却像个动物一样,四肢贴住房梁,姿态扭曲,逃的时候,四肢贴住房顶,竟然都没有掉下来。
我吃了一惊,这还是个人吗?怎么就那么像一只蜘蛛?
那人一从房顶逃出去,就落到院子里,然后飞快地爬上院墙,逃走了!
我立即去追,可是他的速度快得出奇,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不过,幸好他沿途留下了很多腥臭的浓浊液体,我才能跟上去。
我一路追到后山,却在一棵百年榕树下,失去了他的踪迹,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追得太远了,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正要转身就跑的时候,右手手腕被不明物体重重地打中,瞬间剧痛袭来,手电筒掉落在地上,我刚想去捡,没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而来,我被推着撞到后面的树上,手电筒嗖得一下被什么东西给卷走了。身上的东西很有粘性,像一块牛皮糖一样将我粘住树上,怎么挣扎都没有。
我心里十分懊恼,真不应该不顾一切地追出来。
黑暗中,一道身影慢慢地向我走过来,我很快就看清,就是那个阴阳先生。
他走到我的面前,灰白的脸皮毫无人气,目光十分呆滞,上下看了我一眼,机械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要答应我,不要再拿手电筒照我了,我就给你松绑。”
我看着他的神态,只觉得毛骨悚然,刚才那个像蜘蛛一样趴在房梁上的人,就是……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害我?”我直直地看着他,鼓起勇气质问。
“不要再拿手电筒照我了,我就给你松绑。”他机械地回答。
“你快说你的目的!”
“不要再拿手电筒照我了,我就给你松绑。”一样的回答。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要再拿手电筒照我了,我就给你松绑。”
我浑身一凉,冷汗就冒了出来,这人看起来像个活死人一样,单纯地重复这一句,好像我不答应,他就不会进行下一步,于是我想,不如先妥协了,再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再说了,到时候松绑了,我照不照你,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好,我不照你。”
他把手覆在我身上这团粘着的物体上,这团物体像是水遇到了海绵一样,很快就吸附到他的身上。
“跟我走,去拿东西。”他机械地说道,然后机械地转身,并没有任何想要伤害我的意思。
“喂!你到底想干吗?”我一获得自由,就追上去问他。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停下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他上去,虽然这个人真的很莫名其妙,说他早知道我会回来找他,好像已经算计好了,就等着我自投罗网,直觉告诉我,不应该跟着他去,但是我很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得换种方法,不能让他牵着我的鼻子走。
他见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呆滞地看着我,“快点走。”
我转身往回走,“我不去了。”
他嗖得一下挡在我的面前,速度很快,但是比不上墓里那个像蛇一样的男人,他面目扭曲地说:“必须去,不去的话,我就杀了你。”
看着他诡异的表情,我的汗毛又立了起来,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说:“你先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不说的话,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去!”
他脸上的肉不停地蠕动,好像下面有千万条虫子一样,非常恐怖,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往下瞄,落在我的脖子上,嘴里四颗虎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张了张嘴,想要咬下去,他的眼里挣扎了两下,迅速远离我,脸上的肉又奇异地恢复了平静,可是,下一秒,他猛地扑了上来。
一直攥在手里的打火机猛地被我点着,挡在我们俩的中间,他凄厉地叫了一声,一下子向后飞去,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四肢着地,飞快地跳上了树,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当初那个像蛇一样的男人说他怕火,我就记住了,而这个阴阳先生怕光,那么也应该怕火,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恐怕我就没有勇气和他周旋这么久。
我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手电筒,想到刚才那只手电筒的结局,就拿出一条绳子,把手电筒绑在手腕上,然后站在黑暗中大声喊。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要是不出来的话,我就走了。”
阴森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有些凄厉:“你不能走,东西还没给你,你不能走!”
我冷笑,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想把我诈上去,然后杀人灭口吧?
“我管你什么狗屁东西,老娘不要!”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一道黑影猛地向我扑来,我往旁边一扑,一个打滚躲过了他的袭击,手电筒往他所在的地方照去,没人,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没来得及转身,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我身后袭来,将我猛地抱住,右手的手电筒被身后突然喷射出来的黏着液体刮走,猛地砸在树上,左手的打火机还没点着,就被那黏着的液体喷满了手,手顿时被粘住。
他将我摔在地上,身上冒出很多白色的浓浊线条,粘性十足,像大号的蜘蛛网一样,将我捆绑起来,拖着就往前走。
“必要时候可以采取强制手段,只要不伤害白凌。”他在前面机械地说着,好像在重复什么命令一样,“现在可以去拿东西了,拿了东西,我就自由了。”
我百般挣扎,可是无济于事,这些像蜘蛛丝一样的东西实在太过牢固,根本就没办法挣开。可是,我心里并不害怕,因为看情况,这个人应该不会伤害我,只是为了去拿什么东西。我心想,不如去看看吧,就算有人在算计我,至少我可以了解地更深一些。
可是,还没前进多少,一道沉闷的响声在我的前面响起,我抬头一看,那个阴阳先生的头“噗”地一下就爆开了,半边脑袋就没有了,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身子猛地顿住,然后直直地向后倒,砸在我的身上。我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被砸得只剩下半口气,疼得蜷起了身子,白色的脑浆和绿色的液体沾染了整个衣服,看起来十分恶心。
我倏地转头看向开枪的地方,后面我们来的小路上,一个体型修长的男人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上的消音器隔着这么远我都能看清楚。他好看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放下枪,步伐优雅地向我走来。
“果然不是人。”
他蹲在我面前,看着被爆了头的阴阳先生,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语气却没有一点意外,就好像死的只是一条狗。他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笑得满面春风,语气十分悠闲,眸子里却尽是寒意。
“我的钱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