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年玉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冰冷的小巷子里,而是自己的卧室。
侧目一看,一个脑袋正枕在自己身旁,睡得正香。
她伸手推他一把,“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书阅抬起头来,似乎还未清醒,眼神看起来迷迷蒙蒙的:“我……我送你回来的。”
傅年玉伸手在他面前晃晃,突然狠狠捏住他的脸。
花书阅吃痛,忙不迭喊道:“痛痛痛,快松手。”
见他清醒不少,傅年玉这才松手:“昨天明明是我把你背到巷子里的,怎么最后却成你送我回来了?”
花书阅揉着被捏红的脸颊,扁嘴道:“还说呢,要不是你莫名其妙晕倒,我才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背你回来,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
晕倒?傅年玉对花书阅说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晕倒呢?
突然,脑中片段一闪,她记得自己离开饭庄前,曾把花书阅面前的酒给喝了,如果花书阅酒中真有迷药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自己喝得比较晚,所以迷药发作的时间也相对晚一些。
虽然小命保住,但事后一想,还是感觉心惊胆颤。
酒里的迷药到底是谁下的?是楚容吗?他的可能性最大,毕竟花家也是他所忌惮的世家之一,可杀了花书阅对他有什么好处,杀他还不如去杀花家的一家之主,毕竟像花书阅这样的纨绔子弟,对皇室是造不成什么危害的,说不定还能收归己用。
可是,如果派出杀手的人不是楚容,还能是谁呢?
四大世家中的任何一家,都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但苏暖那样纯澈的男子,却绝不会有这份玲珑心计。能够在众人眼皮下,大大方方的下药的,一定要具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心智以及胆量。去掉苏家,那剩下的,就只有南宫家与令狐家了,他们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从而做出这种卑鄙举动吗?
头好疼,一连串复杂的事实串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超级难解的几元方程式,无数的问号在眼前飘来飘去,慢慢变成一把把带血的刀子,傅年玉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
“花少爷,最近这段日子,你最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她表情郑重严肃,倒把花书阅吓了一大跳:“怎么了?瞧你满头都是汗。”说完便笑着以袖口擦拭她汗湿的额头。
汗?傅年玉下意识伸手在头上一抹,果然水淋淋的,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一头的冷汗。
拉下花书阅为自己擦拭额头的手,傅年玉再次郑重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我让你留在花家,哪里都不要去。”
见她这般郑重,花书阅也察觉出事态不妙:“到底怎么了?看你竟然这么紧张。”
傅年玉深吸口气,“经过昨晚事情,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危险吗?”
听她提起昨夜的杀戮,花书阅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淡漠的表情:“危险?没有啊。”
是啊,带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他紧张奔逃的人是她傅年玉,目睹血腥杀戮的人也是她傅年玉,跟杀手玩捉迷藏的人,还是她傅年玉,这位少爷一醒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怪不得他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瞪他一眼,傅年玉重新躺回床上,身子刚落下去,腰间突然被人一拖,花书阅的一张妖孽脸紧跟着压下来,傅年玉看到他红唇微启,带着魅惑和一丝害羞:“小玉,要不你跟我一起回花家吧?”
她脑袋有些打结,怔怔地问:“为什么?”
他头埋得更低,呼吸拂在她的颈侧,又酥又痒,声音却是小小的,要不是离得近,根本就听不到:“那个……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想带你见见我的父亲和祖母。”
傅年玉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死,丑媳妇见公婆?亏他想得出来!
“这件事以后再说。”她伸手掰开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将他推开,身子一蜷,缩进了被子:“你一夜未归,花老爷肯定是担心你,你快点回家吧。”
半晌没有动静,花书阅还保持着搂抱她的姿势,望着被子里鼓出的一团,幽幽然道:“只怕这世上,没人会关心我的死活。”
“喂,你没事吧。”有些不忍,伸出手来,握住他稍显冰凉的手。
“没事,发发牢骚罢了。”花书阅站起身,冲她一笑:“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目送花书阅离去后,傅年玉一瞬不瞬盯着床帐,脑中又浮现出昨夜被刺杀的一幕幕,那个前来救她和花书阅的黑衣人,不知为什么,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晃晃脑袋,一定是太过惊恐,从而产生幻觉了。
与此同时,丞相府。
沐雪园。
顾云深斜坐于窗前,望着天空不知何时飘起的细小雪花,端起案几上一只琉璃翡翠杯,杯中玉酿清香,垂首深嗅,似回味无穷。
他脸上带着淡笑,远远瞧着,目眩神迷,可近处细看,却发现,那令人怦然的笑,竟是似笑,也非笑,冷冷的寒意,从他的周身弥漫而出,比窗外的雪花还要冰冷。
饮下一口酒,身边一名黑衣人落下。
“如何?”他神色淡淡,伸手执起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一杯。
黑衣人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属下无能。”
“嗯?”他骤然侧首,就那样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尾音扬得高高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心情有多愉悦,可那黑衣人却已颤抖如筛糠。
“连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我留你何用?”他像是自言自语,举高手中酒杯:“我的计划,全都乱了,因你的疏忽。”
黑衣人连忙以额头触地,昨夜眼中那抹嗜血狰狞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惊惧。
顾云深也不责骂他,身子微微倾斜,将手里的酒杯递向他:“喝了。”
黑衣人双眼爆发出绝望的死灰,想要逃走,双腿却沉重不听使唤。
仿佛被操控的人偶般,接过那杯酒,仰头饮下。
“哐啷——”酒杯落地,男子高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轰然坍塌。
顾云深却径自望着空中坠落的雪花,忽而弯唇一笑:“天意么?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