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儿看眼前答话的人确实不知道此事,但也不想就这样被人无端的抬去什么地方,虽说是自己身体不好需要被照料,可这照料让她觉得窝心的难受。
皇上在放她之前言明了不希望她回到相府中,如今又有眼前抬轿的人说自己已经被相府拒进,但却受了相府之命照顾他虚弱的身子,总归这相府没有抛弃她不管,不免荒凉的心下还是生出一点温暖。
看眼前几人凄凄戚戚的神色,林倾儿知道他们不过把自己当成一个不可推卸的责任来对待,当下对着还算温和的掌柜说,
“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相府是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林倾儿知道,岑文本对她的生死心有余而力不足,谁敢违背皇命,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为她而误前程,之所以给自己钱财,又托人照顾,只是温文慈德的岑文本内心有所愧则罢了。但她理解他作为一个忠臣和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这点理解让她觉得即便自己有再差的遭遇,也不是别人对自己置之不管,只是大家都有那么多无能为力罢了,这样就依然只有惦记,而不是任何形式的怨。
掌柜的看林倾儿表情认真,低头冥想了一下,本想一走了事,但看她弱不禁风的身骨还是放心不下,便说,
“丞相府也不是我们小民能惹起的,如今姑娘虽然醒了但还是虚弱,万一您出了什么问题,您说与我们无关,可万一相府追究起来哪有我们平头小老百姓说话的份”
林倾儿明白他的意思,却是说,“即使我健康了,走了,哪天遇到不顺,是不是相府一样可以找您,您一样有脱不掉的干系”。掌柜的觉得林倾儿这话说的有道理,一时间对着眼前看似虚弱的女子不敢小觑,但想既然她让自己走,又能知道相府随时可以找他们算账,便知她有办法,眼巴巴的看着林倾儿继续说下去。
林倾儿体会得了这层意思,想自己若是这样走了,因为有相府人交代在先,这几个人应是不敢拦,但平白无故也不想这些毫无干系的人心里有阴影,便说,
“若是相府后来追问,便说我是身体恢复自己离开的”
言毕看了看手中满满的一代银两,继续说“林倾儿蒙皇上口谕已经放了出来,感谢相府所给的钱财,定会拿这个好好谋生,以后不会再来府中,还望府中万吉”
本来林倾儿想着岑文本的身子,最后一句话本是,“还望老爷身体身体能快点康复”但看眼前不过是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以防不测,还是不敢暴露了自己丫鬟身份,只好唤了措词。
掌柜的听林倾儿却也是与皇上有关系之人,如今却是被丞相府赶出家门,内心被缭绕了一层又一层惊奇,果不是平凡之人,但越是这样想,越是不敢问,还好掌柜理智来的快,转念回到这些混乱不清的豪门事务,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上来,便缄口不言,看着林倾儿继续说下去。
没想林倾儿却没了下文,倒是说,
“话我是说到了,至于你们要不要做,就看你们信不信得过我,信不信得过相府了”
说着迈开步子,径直朝着一家客栈走去。林倾儿自从醒来便觉得体弱,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便知自己多是饿着了,只要稍加饮食就好。而这个客栈自从自己下了这轿子就已经看上,心里巴不得赶紧过来。
留下几个下人轿夫和掌柜的面面相觑,最后几个轿夫齐齐的看向掌柜的。这掌柜的想想这些前因后果,还真怕林倾儿这弱女子出事,相府会找麻烦,但又想刚才林倾儿那番话,可以以后用来证明她是清醒着健健康康的离开的,当下不想再管她,但又突然想到林倾儿说若是一个相府要怪罪一个人又哪需要借口。不禁心下发麻,看着林倾儿头也不回的远去,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最后还是掌柜的生了主意,自己回去向相府再报告一下这种情况,留下两个下人轿夫盯梢着林倾儿,在自己回来之前确保她安然无事。
掌柜的没用多久的时间就赶回到岑府,敲了几下门,却也不见动静,等再敲时候却见一男子开门而出,一身上好的丝缎束住全身,眉毛斜入鬓角,水般的眼神里却似恍悟不定,看着敲门的人,并没有理会的意思,便想急着走出去。
“公子”紧跟着后面是一个仆从急唤的声音,因为没能注意,一出门刚巧撞在这掌柜的身上。
掌柜的一看,这人正是拒绝让林倾儿进府却又给了两袋子钱的人,也正是自己想找的人,马上不由分说,
“您让我送走的那个姑娘,她醒了…”
一句话没说完,就看见已经匆匆走出几步远的男子猛然停住,回过头来,用一双逼人的眼睛看像刚才说话的掌柜,
“哪个姑娘?”
这男子便是岑樊,因为自己找了林倾儿一个晚上,才疲惫至极,又因为担心林倾儿,心力交瘁下便惶惶然睡去,只是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却又噩梦般似的惊醒。在脑海里紧紧占据着的就是已经不知身在何方的林倾儿,便赶紧开了房门去找,刚巧碰上王然伺候了岑文本休息过来看看,却看见岑樊急要出现的情形,便过来劝说。
只是没有跟上,开门便撞见送林倾儿过来却被自己打发走又去而复返的掌柜。
听到掌柜口中说出姑娘,心里一下紧张,忙向着这掌柜的使眼色,希望岑樊没有听到。
然而却没想焦急中的岑樊却也是把这几个字听的愣是清楚,现在眼神中的着急远多过平日的安定,直直的盯着掌柜。
“…林倾儿”
掌柜的被岑樊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已经吓的失去了理智,本来想好好解释,待到说出嘴时只变成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本是掌柜的刻意记下的,以证明这相府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女子确实已醒,还亲口告诉给他了自己的名字。
王然一看大事不妙,事情到这份上想拦怕拦不住了,只好任由他去。但想岑文本暂时还不知道此事,只好先放下这口气,做好家中又起一波澜的准备。
这掌柜的并不明白其意,正想像王然解释林倾儿醒来之事,却见王然幽着脸色退回府内,而眼前男子却是一脸迫气。
“那姑娘在哪?带我过去”其命令刻不容缓。
一瞬间的剧烈变化,让过来报明信息的掌柜半惊半吓间失去了所有理智,应着岑樊的要求机械的朝林倾儿落轿的地方走去。
此时的林倾儿却到了最近的一家客栈,随意要了些饭菜,便也不顾忌形象的吃喝起来。本不是大家女子,以前在烟雨楼的时候被饿的不行的时候也会狼吐虎咽,如今更是吃饱要紧,不管了形象。
此烟雨楼位置比较好,常常有些耍杂艺的人来酒楼卖唱,一曲音起,林倾儿正在饭菜中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大牢里岑樊背对着自己弹奏的那一曲如袅袅青烟漫在自己的心间,和着林倾儿几滴落不下的泪久久不散。这份短暂的感情,她一直在隐忍,隐忍着时局的迫不得已,隐忍着礼节,隐忍着自己不去连累心爱的人,但在自己终于自由的这一刻,却是大山沉在心间的般的虐住了她的思维。抬头看着远边渐渐黑下来的天,却不知道岑樊如何,是在急着找自己,还是在忠孝之间终于妥协?神思间有迷惘悲伤之色笼罩了本是苍白的面色。然喧嚣间一曲音落,身边响起卖艺人的讨饶之声,拉回了林倾儿沉陷的思绪,嘴角不禁溢了一丝笑,把停顿的筷子中的一颗青菜夹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