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安好,全是安好,谁信啊?”婉衿皱眉瞧着千袭寄回的家书,封封都只简短的几行字,虽是这样念叨着,但婉衿也知那到底是战场,能送回着“安好”二字已是不易,还能奢求什么?
将信带过来陆璇玑瞧着婉衿,只觉得有趣,又偏头看过含着手指睡得正香小安儿,这几日愈发白嫩,但终究还小,眉眼还瞧不出像谁,婉衿私底下是希望孩子长得像千袭些。陆璇玑伸手点了点安儿肉嘟嘟的小脸蛋儿,轻轻说道:“你便宽了心吧,以凤小将军的武功,应该能够全身而退。”
婉衿微微一笑,点了头:“嗯。”顿了一顿又道:“也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多久?”
陆璇玑摇头,冷笑道:“估计还有的打。王爷与连皓谈不上不和,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连皓还别有心思。”陆璇玑本就是江湖中人,又只忠于步清风,自然便直呼了连皓的姓名,“再者,汤书亚,此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忽然,陆璇玑皱了眉头,婉衿见状,便问:“陆姐姐,这是怎么了?”
“方才门外有人,听脚步声,像是夫人,可却又折了回去。”陆璇玑说道。
“之前王妃姐姐是说要来我这儿的,折回去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儿吧。”婉衿也没多想,边说便将手中的书信与之前的放到一起。
从婉衿处出来,陆璇玑还想着适才的事情,听着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明显后退了两步的声响,陆璇玑越想越不对劲儿,况且她本就是杜夕月的护卫,便敛了气息,往杜夕月房里走去。
此时红玉手足无措的看着杜夕月苍白苍白的脸色,方才踉踉跄跄走回来便被门槛绊住跌坐在地上,正收拾着屋子的红玉吓得几乎是扑倒在地上,将杜夕月扶到里屋的软榻上。红玉只知道主子每日这时候都应该与凤家的夫人在一块儿,今儿怎么就……心惊胆战的在一旁伺候了半晌,杜夕月才缓缓抬头望了红玉一眼。
这一眼,红玉只觉得魂都吓掉了一半,便是当年千不愿万不愿嫁给江宁王的时候,杜夕月的眼睛都还带着倔强的光芒,而现在,一丝光芒都没有,像是完全陷入了绝望,红玉跪在杜夕月身旁,颤声问道:“主子,这是,这是怎么了呀?”
杜夕月过了很久才缓缓开了口:“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他?”红玉几乎在下一刻便明白了杜夕月口中的“他”是谁,只心下一惊。
却见杜夕月忽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拉住了红玉的手,喃喃道:“我想了他这么些年,本以为便是这样吧,我记着他一辈子。可是呢,你看,他正和清风拼的你死我活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红玉,便连隐在外室的陆璇玑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杜夕月一直想着的人竟是……
“书亚,你究竟是想要如何?”杜夕月的泪水倏然便流了下来,红玉忙抽了帕子给杜夕月擦泪水,并急急说道:“主子快别说了,先不说汤……那人是不是谋反,这里到底是江宁王府啊。”
“怕什么,我早就什么都不怕了!”杜夕月何尝不知,只是此时心绪不宁,只咬牙说道。
陆璇玑悄然离开了外室,只皱着眉头便去寻笔墨。
三日后的清晨,婉衿开门便看到一封信,拆开看了,竟是杜夕月写了给她的。匆匆看完,婉衿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扶了门框便坐在了门槛上。
望着天边的夕阳,千袭不止一次觉着残阳如血,看着都有残忍的感觉,走回营帐,便见杜玄白着一张脸,千袭上前两步问道:“杜将军,没事儿吧?”
杜玄愣了下,才摇了摇头,千袭也知杜玄不愿多说,便拍了拍杜玄的肩膀,转身回自己的帐子去了。过了一阵儿,步清风到了杜玄帐子里,问道:“你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什么事儿魂不守舍的?”
杜玄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将右手负到身后,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儿。”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什么事儿,我都不能说。”说着出手如电,捉住了杜玄的右手,将他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别!”杜玄极少如此疾言厉色,感觉却已是心胆俱裂,步、杜两家是世交,杜玄与步清风自小便一起长大,彼此的招数甚是熟悉,两招便将信重新拿了回来,放在烛火上便要烧去。
却已让步清风瞧见了前面几行,步清风本不欲看,但信拿到手之时,便瞟见了左上角一个小小的“陆”字,那是陆璇玑传信的标志,陆璇玑照理只忠于他,此时传信给了杜玄,心下奇怪,便看了信,虽是没有看全,却是隐隐约约看见了“杜夕月、汤书亚”,只抬手以掌风灭了那支蜡烛,低吼道:“给我!”
杜玄抬眼看了步清风,却见步清风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信,僵持了一会儿,心知没有办法了,只得将信交予了步清风。待步清风将信看完,一室死寂,杜玄有些心惊的瞧着步清风,却见他只将信放于案上,转身便往帐外走着,每一步都很沉重,仿佛担了千钧的重量。
千里之外,帝都。
“小皇帝呢?”沈玉茗在御书房在奏章上打着朱批,懒懒的问了一句。
莫秋白叹了口气,只道主子是愈发无法无天:“不知皇上在哪里。”
“本王猜也是。”说着将手中批好的折子往地上一扔,莫秋白赶紧蹲下将奏折捡起,放到一边的小案上。沈玉茗一本一本的扔,莫秋白便一本一本的捡。
某一本,沈玉茗使的力气大了些许,折子越过了莫秋白直直砸在对面墙上,墙上是当年开国皇帝亲笔而作的画,数百年来一直被恭恭敬敬挂在御书房中,被奏折砸中,恐怕也是这幅古画自被画出以来第一遭。便是沈玉茗如此胆大妄为,也不免有点儿心虚,站起身来,走到画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将心放回了原处:“还好无事。”
刚准备回头走回案前,蓦地觉着有些奇怪,便伸手想将画掀起,却发现竟是移不动,沈玉茗便知此中定有机关,唤了莫秋白过来。莫秋白在御书房中四处寻找,都未发现有何机关,最后铤而走险,以内劲将画移开,竟是成功了。
画被移开,便露出一个小小的抽屉,拉开,里面竟有一卷密旨,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沈玉茗细细看完,久久不言,只将密旨放回原处,叫莫秋白将一切恢复原样,也不管没有批完的奏章,只负手离开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