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姚凯与杨照衷便领了当日段梧之女段淑郁嫁予连皓时的唯一嫁妆:那块小小的玄铁兵符,将段梧筹谋多年的大军带出了蜀川,与连家大军整合,大张旗鼓的向潼关行径。
姚凯先前便叨叨过,连皓连做贼都不会,要造反不是应该极为小心的隐藏行踪,现下却是轰动十里八乡的。而连皓却只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姚凯真真是个孩子,跟着自己打了这么些年仗,却永远是个长不大的样儿。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然那封百里加急送往帝都的急件还有何作用。
未出连皓所料,在连家大军往潼关而去的消息传到沈玉茗耳中的之前,沈玉茗先收到了连皓的信件。看完那白纸黑字的信件后,沈玉茗的脸色看不出阴晴,贴身护卫莫秋白最怕自家王爷露出这种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便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往后推了两步,却还是被沈玉茗瞧了个正着:“你退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莫秋白立刻苦了脸,心道:主子您真的不会武功么?面上却还是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莫秋白着实没有猜错,沈玉茗抖了抖手上的信,道:“瞧瞧,瞧瞧,这云南王是多么的赤胆忠心,竟自己带兵出来,说是要助朝廷抵御汤书亚。就算是朝廷下给步清风的公文也怕是刚刚才到。”莫秋白就知道沈玉茗八成会将这些知道了要掉脑袋的军国大事告诉他,但是听到这里还是愣了一愣:“所以说……”
“所以说,他是要造反了。本王早就说过这个连皓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果不其然。你没见这信件不是发往皇宫的,不是给小皇帝的,是给本王的。他是想告诉本王,他要来夺取本王把持的江山了么?”沈玉茗沉了脸色说道。
莫秋白却也只叹了口气,天下皆知肃王沈玉茗把持朝政多年,十足十的佞臣,可谁又能知,若不是王爷,单靠景帝,大兴飘摇的风雨恐怕还要早上许多。
“秋白,与本王进宫一趟。”
进宫?现下?莫秋白得了命令迅速备车,却还是不解,这个时辰进宫做什么,总不能病急乱投医,找那只知享乐的皇帝商量啊。沈玉茗看了莫秋白那莫名其妙的表情便想笑,伸手敲了莫秋白的脑袋:“真够笨的,自然是去下道圣旨,让步清风做好迎接连皓的准备,别到时候被吓着了。”
“迎接?”
“说你傻你就是真傻,连皓现在自然不会和汤书亚硬碰硬,汤书亚兵马众多,且兵强马壮,现下拼不过,只有和步清风联手,将汤书亚这绊脚石除去方为正道。”
“那之后……”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之后……之后便是步清风与连皓争了,随便谁赢,都是强弩之末,本王就不信,京畿几万神武军还奈何不了一只人马疲弊的军队。沈玉茗默默想着之后,眯了眼睛。
莫秋白亦默默跟在马车之旁,只道天下这么一盘棋,棋手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是万千黎庶身似浮萍罢了。
沈玉茗借皇帝之口传下的密旨送达步清风手上的时候,距潼关不过三日的路程。只步清风、杜玄、楼青冉、千袭四人知这密旨上的内容,一时竟是相顾无语。
“这云南王究竟……”杜玄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终是也不愿意将心中最坏的想法说出。
步清风望了杜玄一眼,接着转往千袭,千袭只缓缓说了五个字:“云南王要反。”却听得步清风闭了眼睛,摆手让三人先出去。待杜玄、楼青冉、千袭除了大帐,步清风才慢慢坐到了椅子上,露出一丝苦笑:任他是江宁王爷,皇亲国戚,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连皓要利用他将汤书亚除去,然后再踩过他,直奔帝都;而肃王却是要他拦住连皓,顺便看看他有没有策反之心。无论怎样,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叹了口气,步清风只道,无论后事如何,汤书亚是一定要除的,而且必定要与连皓联手方能成事。
而杜、楼、凤三人出了帐子心里亦是一片沉重,而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烽烟遍地,征战连年,百姓流离,便是他们这些人,亦然身不由己。
三日后,步清风率众抵达潼关。
待安顿好众军士,已是傍晚,千袭在潼关将军府的回廊上遇到何木槿。千袭自然知道何木槿定然见过了婉衿,怎么说来这件事本就是他先毁了诺言,是他的不对,便跟何木槿赔了罪。何家姑娘却也不是不搅蛮缠之人,只道这种事情勉强不得,她不会放在心上,也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想来她哥哥陌卿在天之灵亦是可以理解。千袭只万分愧疚的看着那愈发瘦弱的姑娘渐渐走远的背影,兀自叹了口气。待在后花园找到婉衿时,心情才稍稍轻松起来。
婉衿只拉了千袭去瞧她当日种的梧桐树,说是原先都是那么小小的一点儿大,如今已长高了许多。千袭亦跟着婉衿笑了,过了一阵儿,千袭道他去书房一趟,婉衿点了头。待千袭走远了,婉衿才咬了咬下唇,心道:我知道你觉得愧了何姑娘,才拉你到这里看看,却是这么不买我的帐。
千袭往书房走去,远远却见了杜玄和杜夕月两兄妹在书房前的花丛边,似是在争执,知必是私事,自己这时候出现定然尴尬,便悄悄折了回去。
杜玄自然没有发现千袭来了又走,他正气急败坏的看着杜夕月:“夕月,你听哥哥一句,万不要再想着那人,清风到底哪里不合你意了?”
“他没哪里不好但他就不是那个人。”杜夕月盯着花丛里的一朵蔷薇,现在的她便如这朵蔷薇,娇艳却也带着扎人的刺,扎的人锥心刺骨。
“你……”
“你们控制的了我的人,让我嫁了清风,现下还是想控制了我的心么?说到底,我不也就是枚棋子么,稳固你们权势的棋子。别再望向控制我的心了,那是做梦。”杜夕月不欲与杜玄多言,只回身欲走,却不知步清风何时站在的身后。
杜夕月不知步清风听了多少,只撇了头不说话,杜玄一时也不知能说什么,就如此僵持了一会儿,步清风便回身离开了。杜玄看了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的杜夕月,只留下一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也便甩了袖子走了。
杜夕月却是一直站没有动,只望了天边的晚霞,只道,上苍捉弄。而后女婢红玉过来道晚了天凉,请她赶紧回屋去,杜夕月才从那花丛边走开,余下那片艳丽的蔷薇迎风而立,各自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