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千袭和婉衿下山回到庙前,见面前树上多了栓了两匹马,便知容行之与容子陵已然回来。正想着,便听见容子陵的声音:“你们俩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回来不见你们吓了我一跳。”跟着便扔了个包袱过来,道:“去去去,赶紧把衣服换了,一个一身是血,一个还穿着嫁衣,这是想做什么?”
千袭接过包袱,和婉衿找了地方将衣衫换下。容子陵见了婉衿便又嘟哝着:“小婉儿啊,你一个小姑娘把头发都盘上去做什么?又不是嫁了人。”
话音刚落,容子陵便是一愣,未等婉衿开口,便磨着牙说道:“不要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就算是知道容子陵心中已经“磨刀霍霍”,这事儿还是得承认,千袭便点了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你你你……”饶是容子陵素来口齿伶俐,此时也是有些头脑发昏,他不久出去了一个晚上么,怎么就,怎么就……
“行了行了,闹什么。”容行之缓缓从庙内走了出来,此时容行之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千袭如何不知那种永失挚爱的痛,怕是一生一世都忘不掉的。
千袭拉了婉衿便跪了下去,刚欲开口说什么,容行之便道:“你们这两个孩子,这么大的事儿,胡闹。”虽是这样说,却并没有什么责备之意,毕竟这两个孩子比他,比他们,都要勇敢、坚强。
千袭和婉衿恭恭敬敬的给容行之磕了三个头,父母不在,容行之便是高堂。
“起来吧,”容行之抬手将两人扶起,拉了婉衿又道:“袭儿,这小丫头便交给你了,我,还有你们郁师伯定是要将阿婧送回江南的。”
千袭点了头。因着容行之都不说什么了,容子陵也只得作罢,再说他也不是真的恼了千袭娶了小婉儿,便摇了摇扇子道:“听说是昨日与回纥的停战协约已经签订,看起来咱们大闹了回纥皇宫这事儿也是过了。那,千袭你不回敦煌看看?”
乍听得这一消息,千袭只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说是要回去敦煌的。
带到晌午时分,一切都收拾妥当,郁修与容行之扶了阿婧的灵柩准备上路。毕竟见惯了生死,毕竟半生孤傲,便是再伤再痛郁修也不会在这群小辈儿面前失态第二次,冲三个孩子点了点头,便转身便去。刚走了几步,郁修却又是回过了头,将一个玉瓶抛给了千袭:“这是当年我师傅耗了三年的时间练就的‘朝烟’,可保你不死,但却不是‘蒲磐’的解药,‘蒲磐’之毒无药可解。余下的毒会怎样,我却也不知道,要靠你自己了。”
无论如何,终是不用立时赴死,千袭、婉衿心中都是感激,郁修却道:“用不着谢我,你别忘了,那‘蒲磐’千真万确是我下的。”说罢便拂袖而去。
想那“朝烟”是郁修已故师尊的灵药,郁修肯拿出来,实属不易,他,终究不是坏人。婉衿冲着郁修莹莹一拜:“郁叔叔,一路珍重。”而后又拉了容行之,念叨着二叔叔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之。容行之笑了拍拍婉衿的小脸儿:“到底是嫁了人,知道疼人了。”
“二叔叔不许笑话我。”婉衿被这一句说的红了脸,半天也只说出这么一句。
“好了好了,不逗你呢,时间不早了,我该上路了。”
郁修站在灵柩之侧,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容行之,不禁自嘲一笑,他从未想过他们师兄弟还会有这么一道上路的一天,容行之也只抚了抚阿婧的棺椁,默然无声。
容子陵、千袭、婉衿望着两位长辈渐渐远去的身影,一时都怅然不已。
过了一阵儿,容子陵才道:“既然如此,我也便走了。”
“二哥哥你要去哪里?”婉衿本是想着容子陵会与他们一道回敦煌,不想容子陵却是要离开。
“傻丫头,我本就欢喜逍遥自在,之前在步清风麾下不过是为收复敦煌,而今敦煌已定,再让我过那种束手束脚的日子,那是万不能够。”容子陵笑得一脸灿烂。
千袭知道容子陵素来是安分不住的,便问:“那你要往哪里去?”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等哪****将这大好河山看遍,说不定便去找你们了,然后整日白吃白喝。”容子陵一句话倒是说的大家都笑了。
少顷,千袭牵了马带婉衿向西回敦煌,容子陵策马独自往东,几人就此分道。
正反眼下再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千袭便信马慢慢向前荡去。
敦煌定,“朝烟”得,姻缘结,幸福来得太快,婉衿靠在千袭怀里,只觉得便是做梦都是会笑醒。
“你究竟是什么事儿那么高兴?”见婉衿笑了许久,千袭终是忍不住问。
“就是很高兴啊。”
“哦。”
“你‘哦’什么啊?”
“啊,没什么。”
“凤千袭,你就是根木头,没得救了。”
直到第二日傍晚,两人才回到敦煌,回了原来的刺史府见过步清风。步清风瞧了婉衿的发髻也便明白了,千袭让婉衿先回去休息,自己只站在步清风面前。千袭如何会忘记在何陌卿去时,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如今却生生违背。千袭想过步清风会有的反应,毕竟何卿陌与步清风虽名为主仆,实则更像兄弟。
但步清风却只拍了拍千袭的肩膀,道:“本王早就让人送木槿回潼关陪夕月了。这种事,勉强不得,本王……”步清风岂会不懂,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得不到最爱的女人的心,他如何不懂,“罢了,改日你去祭拜祭拜陌卿,他不会怪你的。”
“王爷……”
“成了,你折腾了这么一大圈,不累啊,赶紧回去歇着。”步清风摆了摆手,千袭也便没再多言。
从步清风那里出来千袭便遇到了邵宣林,许久没见,邵宣林直拖了千袭去喝酒,千袭只来得及差一个小丫头去告诉婉衿不必等他吃饭。跟着邵宣林与曾经的敦煌守军在城外驻地闹了半晌,千袭才回了刺史府,闻闻身上一股子酒味,便去洗澡换了衣衫。
这府中并没有多大变化,千袭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婉衿在哪儿,远远又见了那棵胡杨,胡杨树后,便是婉衿的闺房。千袭本想进去,想想又转身往后院走去,在府库找了一圈才找到想要的东西,接着又回到先前住过的房里,从简单的行装中翻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这才往婉衿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