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袭迷迷蒙蒙睁开双眼时,天已微微亮起,四下望去,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回纥皇宫!
直直浮现在脑海的四个字让千袭惊喜不已,仿佛沉浸在黑暗中的人陡然看见一丝光芒。直接翻身而起,抓了床边的外衫,千袭便往外面跑,心道:回纥皇宫,回纥皇宫,衿儿,你在那里,是吗?
步清风一出房门就看见千袭足下带了内力的在院子里蹿,不由皱了皱后眉头:这人,到底有没有身中剧毒的自觉,还敢动内劲,是嫌命太长了吗?想着,便伸手便要截住千袭。此时的千袭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反手一招挡过步清风,直接蹿向了马厩,只留下一句:“在回纥皇宫。”
明显怔了一下,步清风立刻向门口赶去,果然眼见千袭于白马之上,步清风劈手死死扯住缰绳,千袭一见步清风接二连三阻止自己,眼下又是心急如焚,也管不得身份、地位什么的,吒到:“放手!”
“凤千袭!你给我清醒点!”步清风自幼身份尊贵,自然未曾受过人此等对待,再加上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也跟着吼了一嗓子。可抬头看看马上那人苍白、清瘦,转而又想到此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恐怕还不如,便又缓下了嗓音:“那回纥皇宫是什么的地方,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单枪匹马的过去,能做什么?能把容三姑娘给带出来了?”
“王爷……大哥,我想过了,现在大兴正和回纥着手签订停战协议,这时候难道你还能派人跟了我一起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战火又起,这是要千袭做大兴的罪人吗?所以,只能千袭一个人去,正反朝廷……此番千袭是死是活,是成是败,都与大兴无关。至于千袭的身子,千袭自个儿清楚,大哥不用担心。”这番话千袭说的恳切,步清风张了张口,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便把手松了。
被松了缰绳的清歌立刻抖了抖颈上的鬃毛,千袭伸手摸了摸清歌的脑袋,望着步清风道:“大哥保重。”
“你,保重。”步清风话音刚落,千袭便夹了一下马腹,清歌撒开四蹄,一骑绝尘,奔向百里之外的回纥皇宫。
而步清风望着被马蹄扬起的烟尘,喃喃道:“奇怪了,朝廷的封赏、印信竟到今日都没能下来,当真是奇怪。不过无一功名,倒是给他此番行了方便。”紧接着,步清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进了刺史府。
不一会,刺史府上空升起了一串红色的烟花。
傍晚时分,便见一“灰”衣人如同猴子一样蹿进了刺史府,正是容子陵。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容子陵便急道:“三儿怎么了?”容行之门下三人,千袭正排老三,“三儿”这个称呼容子陵这个做二师兄的是极少喊的,此时一出口,确是真的急了。
正与步清风下棋的杜玄看了风尘仆仆、衣衫不整的容子陵一眼,心里叹道:这一家子,感情极好,乱世之中却是要吃不少苦的。
“子陵,你那妹子现在回纥皇宫,千袭寻她去了。至于容三姑娘是如何到了回纥皇宫,千袭又是得知她在那里,本王也是一头雾水。”步清风缓缓开了口。
“你!”容子陵霎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不过离开半个月,怎就发生了这天翻地覆的变化,若不是事前留了那师门传信的红莲焰,他岂不是时至今日都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有,他们,他们这些大活人竟都不拦一下?
杜玄看看容子陵同时挤出了多种表情的面容,轻咳了一声:“你也莫要说我们没拦着,凤小将军那性子,还有他与容三姑娘的情分,拦不住的。”
其实这点,容子陵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心里难免不平,但也没说什么,转身便要出去,杜玄站起身来:“容二公子,你也歇歇,疲军如何打得了胜仗?”
容子陵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回房去了。
步清风摇了摇头,道:“关心则乱,怪不得他。”说罢,一直握在手中的一枚棋子,终于落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终于换去了那一袭沾了尘的白衣,又是一副翩翩浊世家公子样子的容子陵策马而去。
而此时,千袭已是混进了回纥盛京,皇宫就在眼前。提气翻入宫墙,千袭随即隐于一棵树后,他自然没来过皇宫,大兴的他都没进去过,更何况回纥,这么大的一处地方,他要如何才能不被发现的搜查一遍,找到婉衿?千袭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骑虎难下,也绝不回头。
等了一会儿,过来了一队巡查士兵,千袭瞅准了机会,将队尾的那名士兵捂了嘴拖到了跟前,将他身上的铠甲扒下来套到了自己身上。虽然回纥人身形高大魁梧,此时的千袭却有些形销骨立,那铠甲大的有些滑稽,但总归是要方便一些。
低头跟在那队巡查士兵后面整整一日,大半个皇宫绕下来,千袭总算是对地形有那么一些了解。千袭自然知道这种守卫兵品级不高,晚上恐怕都是挤在一起睡,这一脱铠甲,自己的身形立刻就会暴露身份,于是趁着交班的些许混乱,三两下飞身上树,蹲在树枝之间,待人都离开,四下无人,千袭刚准备起身下树,一阵眩晕便袭来,还好这几日千袭已经习惯了这时不时的头昏,左手扶住树干,缓缓蹲了回去,等待这一阵过去。
其实,千袭很清楚,蒲磐的反应一日要比一日重些。前日被点了睡穴也是,若是正常情况,依“凤箫吟”自主在体内运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应该能冲开穴道醒来,可他却是在昨日清晨才清醒过来。若不是步清风“若华子”圣药撑着,他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些。千袭苦笑了一下,心想:黄土埋到脖子了也是不要紧的,观音菩萨也好,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也好,保佑我将衿儿平平安安带回去,安安稳稳交到二哥手上吧。
甩了甩脑袋,千袭轻手轻脚跳到了地上,趁着月色沿宫墙胡乱走着,满脑子都在想婉衿在何处的可能性最大。他不知道婉衿为何会在这里,自然猜不到婉衿是在宫殿里还是在地牢里。其实,他也只凭着郁修一句话和眼神中的那份磊落便来了,一场关乎生死的赌注罢了,只希望自己没有压错宝。
想着想着,千袭都未注意到脚下有东西,踩上去后那“叮叮铃铃”的声音瞬间将千袭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声响其实很是细微,放在白日恐怕没有人会注意到,但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再加上“做贼心虚”,千袭实在是胆战心惊的很。见并未惊动什么人,千袭才将脚移开,眯起眼睛看来,却是一只华贵精致的金钗,细细密密的流苏垂下,也难怪踩上去会发出声音,此物华贵至此,想必不是普通宫人的饰品,千袭顺手将金钗放到了怀里,继续往前走去。
每过一处楼宇,千袭便用内劲一一探去,大致是可以探出屋内的人数及声响,细细分辨那里面是否有他生命中最熟悉的那缕清音。一晃天便快要亮了,千袭找了个看起来甚是荒凉的旮旯,缩了起来,他需要休息。他知道照这么下去,不等毒入心脉,他便会力竭而死。
缓慢闭目,千袭是带了一丝满足的。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让他没有办法辨别出婉衿的声息,但是,一夜下来,走过半个皇宫的宫殿,他却觉得,没有他的衿儿。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但他就是这样觉得。
所以,范围,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