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回纥人马的同时,楼青冉抬起右手轻轻一挥,瞬间,弓箭手悄无声息的持弓在十二连城一字排开。
“放箭!”千袭目光如炬,估算敌人全部进入射程范围之后,下令放箭。这一声声音极小,所有人却都都觉得声音回荡在耳边,显然是怕惊扰了敌人,而用传音之术传到众人耳边的。
三轮箭阵结束后,虽倒下了不少回纥士兵,但也有命大的冲到了山脚下,楼青冉一皱眉头,扬声道:“弓箭手撤!”
“邵校尉!”见弓箭手撤了下去,千袭一个眼色递过去,邵宣林立时带着一大队埋伏在十二连城之下的士兵,冲下了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蛮子上了山,攀上了十二连城再打啊。邵宣林在山脚截住了大部分回纥士兵,而少数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士兵,也被千袭、楼青冉以及十多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一箭一箭射死在山间。
“那是谁?”楼青冉忽然放下了手上的弓箭,目不转睛的盯着西南方向。
千袭顺着楼青冉的目光向西南方向望过去,只见二、三十个大兴军士围攻一个回纥将领。只是,这个人却似天神神力一般,对招呼到身上的刀枪剑斧毫无感觉,反而一个挥手,当即就有士兵血溅五步。
“我下去。”千袭说着从十二连城上一跃而下,很快融入山间。千袭绝不是想抢占功劳,只是楼青冉驻守潼关已有一年,对潼关或者说对这十二连城的地形情况比千袭熟悉的多,而也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纵观全局,做出适合的战略调整。这也就是凤、楼二人一开始没有身先士卒,而是邵宣林带人阻截的原因。
转眼千袭离西南那回纥将领已经不足一里,周身有自己人也有回纥人,厮杀成一片。抬手帮身边的一个弟兄隔住一刀两枪,反手又剁掉身后偷袭的一个敌人的右手,再挥剑消掉左面敌人的半个脑袋。千袭抬眼一看,那人已经快抵达半山腰,手下弟兄也被他杀了近百,也就顾不得其它,收剑跃起,以“关山月”向前掠去。“关山月”是容行之独步江湖的一项绝技,虽然不善远途奔走,但移动却是极快,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躲过对手杀招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眨眼间千袭已经站在那人面前,此人远看倒不觉得,只是站近才发现真真是个巨人。放在常人之中,千袭已是身形颀长,而眼下千袭不到此人胸口不说,千袭虽一直习武,甚是精壮却是清瘦体型,来人五大三粗,乍一看就像是小孩子对上了大人。
千袭只想到了熊,站立起来的熊,却不知比熊危险了多少倍。待身旁的弟兄都退开了一些,千袭一招“暮霭沉沉”横扫敌人下盘,再以“蒹葭苍苍”连刺曲池、天宗、肩井、少海四穴,不想此人右臂虽血流如注却似是不痛不痒,不知是天生蛮力至此还是外家功夫练到了极致。
此人一刀挥来,千袭只觉得刀锋气韵极强,自己手上的本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硬接下来,恐怕是要断成两截。于是脚下用力,跃到左侧一棵杉树上。这一刀当然不是砍向千袭落脚的杉树,然而哪知此人气势太强,适才千袭站的地方已是飞沙走石,狼藉一片,就连这课杉树也从中间裂开。
当即从树上跳下,翻转手腕,长剑如匕首一般,下一刻就会插入敌人后背,不想只插下了两分,不等千袭加上内劲深按下去,此人已然吃痛,猛然转动身体,千袭已被甩落在地。眼见敌人又是一刀向下,千袭顺势一滚躲了过去,却被刀锋带来的气韵割破了左肩。此人又连砍了十七八刀,不及站起反抗,千袭只得急避。
就在这时,一个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士兵被刀风波及,眼看就要成为刀下亡魂,千袭如何见死不救,伸手将他抛了出去,然身形已是一顿。也就是这一顿,弯刀已至胸前,躲闪已是不及,千袭只得运内劲至胸前,咬牙生生受下这一剑。
下一刻千袭只觉胸口一恸,勉强翻身而起,心头却是碰碰直跳:这一刀正砍在胸前,被护心镜化去了不少力道,再加上他凤家“凤箫吟”和容行之“空亭日暮”两重至高内功心法护住心脉,不然只怕是要横死当场。
向后急退数步,接着千袭扬手一记劈空掌“一痕沙”直击此人右腕,只听“喀拉”一声,接着他手中弯刀坠地。千袭刚想上前,胸中真气忽然一滞,想是适才那一刀受了些内伤,再强行使出“一痕沙”,现下真力转不过来。
也就在这时,身后传出鸣金之声,千袭一眼扫去,回纥正在集结撤退,蓦地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巨人也转身离去。
千袭右手按住胸口,心道: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复而又苦笑道,只怕自己现在也打不过此人,此人不除,必有大患。而此时,十二连城之上,楼青冉身边的一个小将不解:“楼将军,我军势头正盛,为何不趁胜追击?”
“穷寇勿迫。”楼青冉随口答道,眼神却是盯着西南方向,心中十分不安:以凤小将军的武功,竟没能杀了那人?
不一会儿,千袭一回到了十二连城。“如何?”楼青冉看千袭脸色发白,便明了他是受了伤,脸色也是一沉。千袭摇了摇头,道:“无妨。”
这一仗,虽是赢了,凤、楼二人的脸色却都是难看的紧。敌方主将根本就未露脸,只一个副将加一个怪物似的巨人,却伤了凤千袭,死了不少弟兄。
待回到谯楼,守中路的步清风、何陌卿、孙永桓,左路的杜玄、乔磊、容子陵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堪一击。”说这话的杜玄言语却并不轻松。
“一样。”何陌卿点了点头。
一袭白衣坐在椅子上,根本不像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容子陵“哗啦”摇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说到:“他们知道潼关易守难攻,所以,派先遣部队来探探我们的实力也是正常的。”
说着说着,容子陵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出手如电,直扣千袭脉门。千袭对容子陵本就不大设防,况且此时他不大有力气去躲开容子陵,也就任他扣住自己的脉。“你受伤啦?”其实,容子陵之前也没注意,只是看千袭从进门就一直调整呼吸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不严重。”千袭摆摆手,示意没事。
容子陵挑挑眉毛,坐回了椅子上:“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楼青冉才把情况和众人说了一遍。听罢,何陌卿忍不住开口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人?”
“未曾见过,之前的大小战役里此人均未出现。”说话的时孙永桓,从泉州一路打过来,如此人物出现,自己不会注意不到的。
步清风的眉头此时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别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他看见千袭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武功极高,在此之前,若有人说,凤千袭从高处跃下,剑稍已入敌人之背,却不能再深入几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现在看来“怪物”一次,用在那人身上倒也不夸张。何况,之前的战役此人都没有出现,那,回纥军中到底有多少这种“怪物”或者是,其它的“怪物”呢?
千袭似乎是知道步清风在想什么,淡淡道:“想来,与少林金钟罩铁布衫也相觑不远。不知后面还会冒出什么高人?”
一时间,谯楼正厅气氛有些沉重。
“所以说,妹婿啊,你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了半天,也拿那只熊没办法?”容子陵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此时众人的忧虑,咬着扇柄,一脸坏笑。
众人都被容子陵这一句弄得哭笑不得,千袭更是被“妹婿”二字噎得死死的。
“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坐在这里愁眉苦脸也不是办法。”一直没有说话的乔磊开口道。从某些方面讲,乔磊与容子陵有些相像。
容子陵满意的点了点头,步清风看了容子陵一眼,转而对众人说道:“各自去安顿一下伤员,便回去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议。”
众人下了谯楼,千袭刚要往扎营处走,楼青冉便拦住了:“有我呢,你回去歇着。”不带千袭说话,容子陵毫不客气的拉住千袭的一只胳膊,说道:“是啊,是啊,就交给楼将军了,我妹婿我就带走了。”楼青冉与容子陵认识也有一年了,知道此人的脾性,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回头就遇上了跟着何陌卿守中路的何木槿,容子陵守的左路是最早结束战局的,他远远看过这小姑娘,武功俊俏,出手干净利落,容子陵觉着这小姑娘真真是与众不同,很是不错。
“凤将军可是受伤了?”何木槿是听到了楼青冉的话,再看千袭脸色不太好,也就猜出了七八分。
千袭自然记得前些日子给自己买包子的姑娘,今日一身劲装,当真英姿飒爽,冲她笑笑:“不碍事。何姑娘可是回将军府?一道走吧。”
何木槿点了点头,跟在了凤、容二人身后。快到将军府的时候,何木槿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容婉衿,昨夜自己换了衣服匆匆离开将军府时,看见她只着里衣,披头散发,梨花带雨的倚着凤将军房间的门扉。平日未见她绾发,二人应是没有成亲,可昨夜……罢了,人家的私事,自己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只是不知柔弱如她,今日看见凤将军负伤而归,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