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这么兴奋。”
耳边的声音突如其来,热气直扑到耳朵上,乐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脱口惊叫。
“糟。”书墨白也是一惊,一把捂住乐安的嘴,另一只手一揽,脚尖一点飞跃而起。
两人身影刚刚消失,谭长止飞身而落,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头轻挑。
“谭护卫,是哪个丫头在此偷懒耍滑?”沛菡从转角走了过来,眉目精致的脸上不怒自威,若在这里的真是哪个丫鬟,见了她的表情听了她的话,怕不得吓得面无人色不可。这一套,沛菡早已用得驾轻就熟,王府里,不管丫头、婆子、小厮、家仆,哪个敢说她的坏话。
相比起好卖弄的盈盈,行事低调、处事公平、身具威仪的沛菡,才是真正能在主子面前说得起话,类似于半个主子的丫鬟,就连王妃也赞她有大家之风,日后嫁了人,定然是管家的。
可像沛菡这般精明的女子,自然不会以为王妃几句夸赞,她一个丫鬟出身的丫头,就能真正进了世家豪门还能坐上管家之位。即便她再有能耐,她的出身也决定了世家名门绝不会给予她机会。
沛菡很早就想得分明,像她这样的丫头,最寻常的出路就是做主子通房,得了宠就是小妾,说不得还能坐上偏房的位置,可她的主子是怀祈王。
怀祈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当年王妃无出,先皇赐旨纳妾,怀祈王于长安门长跪三天三夜,言誓不纳妾,引得先皇勃然大怒,几十个板子打下来,若不是当今圣上和诸多老臣誓死劝诫,怀祈王恐怕早在那个冬日,就血染了长安门。
沛菡是王府家生子,自小就从母亲那里听闻王爷王妃情谊,这么多年也亲眼见得王府中后继无人,王爷对王妃依旧敬爱有加,这样一来,即便她使了手段,能做了怀祈王通房、姨娘、甚至侧妃那又如何,王爷心中不会有她一点重量,而因着破坏京都最受人尊敬的一对夫妻的感情,她却要受人非议鄙夷。
更何况怀祈王身体不好,若哪日殁了,她一个使了手段恶心了王妃的妾,即便王妃心地好不要她的命,难道还想王妃可怜她,替她考虑,三天两头找她谈天说地,提高她在王府中的身份?
而若是入了别的世家名门,她依然最多也只能是小妾身份,受得底下的人叫一声姨娘,若遇到个上面夫人厉害的,她一辈子便那么毁了。有多少自认聪明的女子,以为能凭着爷喜爱,最终坐上夫人之位,可丫鬟就是丫鬟,哪里能和那些出身就富贵的夫人们比,随便寻着个由头打得你半死不活,哪里有地方说理去。
各家府邸的丫头仆人私下相熟的凑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说些后宅的私密事儿,哪家的姨娘被扫出了门,哪家的妾被逼着自杀,哪家怀了身孕的通房无端落水去了,沛菡听得多了,又怎么肯再走这条路。
可是,若只是嫁给寻常人家,或是王府里管事之类的,她又不甘心。凭得她才貌双全,又得过王妃称赞,只不过是差在出身上,又怎甘心一辈子做仆人,或是寻常人家整日里柴米油盐,许不得还要下地劳作,那样还不如豁出去,去大宅门里搏出个富贵。
沛菡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却是最精通算计的,怀祈王身边的一等丫鬟,王府中仅有的两个主子又都是宽容的性子,她过得可不比大多侯门千金还舒服,怎么可能受得了嫁入后的苦日子,可是入别的府宅搏富贵又实在危险了些。
眼看着自己年龄就快到了外放的时候,王妃多次提及她婚配的事,沛菡本已做了打算,暗地里留意着各家公侯伯府里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们的信息,想着自己先弄清楚,挑个有出路的人家,再让王妃把她赐出去,看在王府的份上,别人也不敢随意处置她,等得几年她站稳脚跟,未免不会成为少许能在豪门得富贵的丫鬟之一。
而就在这时候,黑骑首领谭长止出现在她眼前。
虽然不是世家名门出身,甚至是一个父不祥的私生子,可谭长止本身是黑骑首领,得陛下和太子殿下看重,宠信有加,日后大富大贵是必然的。
而在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没有复杂的家族关系,其母谭大家名声遐迩,一身布衣常年游历四方的女子,想来不会在乎媳妇的出身,当然也不会难以相处。
以往从没考虑到谭长止这个人,是因为从没有接触过,黑骑首领总感觉与别的人相距甚远,而且那些传言也太过可怖,恐怕没有一个想麻雀变凤凰的女子,能想到黑骑乃至它所属的整个衙门身上去。
谭长止受旨保护王爷,这一路行来,沛菡早已打消了对黑骑这名号的恐惧感,一个沉稳有度、刚毅果决,而且不以身份看人,不低贱女子,不好女色,道德也无可挑剔的男子,又是适龄未婚,还前途无量,要是能抓住他的心,依他的性子,加上其母谭大家早年便公开说过见不得男子三妻四妾,那么一生的富贵岂不就抓到了手里,而且日后还丝毫不用担心人老珠黄遭抛弃。
自认识到谭长止的好处起,沛菡就把他作为了自己的目标,开始是想着回去央求王妃赐婚,可很快她就认识到,谭长止不是真的一个普通御前带刀侍卫,他是京都人人忌讳的那个衙门中,掌管着最重要武力的黑骑首领,是传说中那个衙门掌令内定的继承人,是能随时入宫面圣的真正皇帝近臣。
即便是最受当今陛下尊重的怀祈王的王妃,恐怕也没有权利去替谭长止这样的人赐婚,更何况即便能赐婚,王妃又怎么可能是赐她一个区区丫鬟。王妃给重臣赐婚,却赐的是一个丫鬟,别人会怎么想,那是王妃在侮辱谭长止,说谭长止就只能配一个区区丫鬟,她如果敢和王妃说那样的话,那就是不识抬举,不自量力了。
所以要嫁谭长止,她只能从谭长止本人或者谭大家入手,谭大家此时尚在西奉论剑呢,也不知何时才会归京,想讨好也没地方讨去,考虑了好些日子,一面是自矜,一面是王爷、王妃随时可能会替她点婚的紧迫现境,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亲自站在谭长止面前,去抓住这可能是她这一生中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富贵的机会。
而即便已经是准备豁出去了,她的骄傲,依旧无法容忍让下面的丫鬟仆人们知道,她沛菡,比侯门千金们还端方自矜的怀祈王府第一丫鬟,竟然也要去讨好男人。
只要想想以往碍于她的威严从不敢说三道四的仆人们,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嘲笑讽刺,‘就是再像小姐,还不只是一个丫鬟,想要嫁个好男人,还不得自己去爬男人的床’这样的话只要想想她就无法容忍,她决不允许自己陷入那样的情况。
那个胆敢偷听的丫鬟,居然跑得这么快,一定要把她找出来,不能让她有机会说话。
“那丫头呢,莫不是心虚了!”脑中飞快一转,沛菡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面色突然一变,“糟,王爷的院子就在旁边,谭护卫,你说,莫不是奸细……”
谭长止看了她一眼,“我们一行中,没有轻身功夫这么好的丫头。”
“可是我听着是丫头的声音,王爷……”沛菡忧心的赶前一步。
“许是外面的人潜了进来,我去看看。”淡淡打断她的话,谭长止大退三步,看着沛菡意识到两人距离过近,脸上升起的淡淡薄红,拱手一礼,“王爷许正在找姑娘,姑娘请先回院子!”
淡淡的视线却表达着强硬之意,沛菡本想跟着他看结果,见他强硬,心中虽不甘,却不敢再多言,福了一福,轻声道一句有劳谭护卫,便袅袅婷婷的自长青树丛中穿行而过,进了院门,向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谭长止矜持的微笑点头,两颊的羞意恰到好处,微一垂目,便关上了院门。
谭长止确认门关上了,才打了个手势,一个黑骑便鬼魅似的自墙角的暗影中闪现,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边。
“书墨白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干了什么?”谭长止问道。
黑骑拱手,回答是与他一个模子出来的冷硬果决,“回首领,他比乐安来得要早一刻,进了王爷的院子,我们没有跟进去。”
谭长止点点头,望着王爷所在的院子,良久,自言自语道:“看来,王爷的病也该要好了,只是,一贯崇尚自由的书墨白,他是为了什么要向……”声音越来越低,后面便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黑骑恭敬的低垂着头,对他的话听若未闻。
“让西奉的探子注意一下西奉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事,重点注意和书墨白相关的人,还有……”说到这里,谭长止想了想,才皱着眉头道:“注意镇西侯府。”
“镇西侯府?”黑骑霍然抬头。
谭长止眉头依旧紧锁,他的直觉一向灵敏,每每能从蛛丝马迹中,得出看似全然无关之事的联系,可这次中间还有很多他想不明白,总觉得有什么没有把握住。
良久,他缓缓道:“不是镇西侯,是……怀安郡主。”
黑骑讶异道:“首领觉得怀安郡主有问题?”
镇西侯之女怀安郡主,与丹凤王自小指婚,但她自幼便失踪,前些日子镇西侯突然大宴宾客,说是寻回了怀安郡主,若说一个失踪十四年的郡主有问题,当然不是不可能,可她是未来丹凤王妃,以镇西侯的谨慎,若不是确认她没有问题,怎么会大肆宣布。
“如果别人都能查到,还要我们做什么。”谭长止双目中如有锋芒,冷冷道:“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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