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载兴一到皇宫,就被投入一个特别的房间里严密地看押起来,看起来皇帝是见不到,阎王离他们倒不是很远。就在随从人员都感到奇怪的时候,黄载兴早已有了觉悟,反倒不觉得奇怪了。事到如今急也无济于事,黄载兴反命令随行的几个人解开衣甲,安枕高卧,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酉末亥初,合衣而卧的龙渊忽按剑而起,谛视着门外。不久,房间的门就被人撞开,两队御林军雁翅而入,随后进来一人,龙行虎步,正是大将军杨连城。黄载兴被这样的嘈杂声沙醒,哈欠连天地爬起来,定睛一看,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将军亲自驾到,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嘴上说失礼,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仿佛大将军会带人闯入这件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杨连城把手一挥,命令御林军退下,因为他有话要单独和黄载兴说:“听说秦王薨逝,朝廷又失去了一位国之支柱,真是可惜啊!”
“大将军嘴上说可惜,心里却万分的得意,我父王他老人家自己归天,倒省得大将军动手了。如果是晋王那老不死的,大将军又得多费一番手脚了,我说得对吗?”
杨连城冷笑一声:“我早就知道有人在我背后搞鬼,这个人果然正是你。你我都是聪明人,有话就明说了吧,你把我流放千里,我把你下了大狱,一报还一报,咱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今天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是啊是啊,”黄载兴不等杨连城把话说完,已经抢在他的前头说话了:“比起皇帝驾崩这件事来,我父王和死,你我之间的明争暗斗的确都是小事一桩。真是讽刺啊,我本来是来报丧的,现在反倒成了奔丧!”
“你怎么知道的?”
杨连城大惊失色,皇上驾崩这件事,他也是昨天回京之后才知道的,为了保密,他还下令封锁了消息,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外人已经知道了,这怎么能不让他吃惊呢?如果外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很多还没有布置的事都会受到影响,他们的计划都会成为泡影。
“这就奇怪了,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皇上驾崩的事天下人都应该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了呢?”
“不是应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正处在保密阶段,我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
黄载兴仰天大笑:“保密吗?你能够保密多久呢?皇上驾崩震动天下,就算你可以封锁消息,只要有心人还是可以发现的。你自己想想,你在我们藩国一共派了多少耳目,反过来推想一下,我们藩国会在京城安插多少耳目呢?以我推测,不到三天,所有的藩国都会得到消息的。我们秦国地处荒僻,得到消息还算是晚的,像齐、楚这些窥伺皇位的大国一定早就已经得到消息,说不定已经整顿兵马,伺机而动了吧?”
杨连城听到这里,也是哈哈大笑:“死到临头还在嘴硬,这消息就算已经走漏,他们为什么按兵不动呢?”
“也许他们是在等大将军下一步的行动。要知道京城虽然是大将军作主,天下还是我们黄家的天下,那些王爷们应该还没有忘记他们姓什么吧!”
“几十年来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也许早已经让他们忘了他们姓什么了。走着瞧吧,我迟早会教他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黄载兴冷笑一声,侧目看着窗外,似乎对杨连城的话不屑一顾。杨连城明白这小子正是在用无声对抗他的权威,较量就从现在开始了。
正在此时,住在隔壁的另外的五名随从已经从梦中惊醒,他们看到有人闯入黄载兴的寝室,以为要对小王爷不利,所以各拉刀兵,冲出来保护小王爷。哪知道黄载兴却把他们斥退:“皇宫里是不准带兵器的,你们找死啊!”
五名随从受到训斥,才知道闯下了大祸,连忙把兵器抛下,但赤手空拳的还是站在黄载兴周围,他们受人之托保护小王爷,性命亦可不顾。
杨连城哈哈大笑:“都说秦国人彪悍骁勇,目无法纪,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但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皇宫里动用兵器,而且居然敢于聚兵造反,果然是荒蛮不可化育。”说完一拍手,宫外大批御林军持刀闯入,把黄载兴七人包围。看这情形,只要杨连城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拿下,甚至格杀。
“慢着!”
黄载兴急忙分辩道:“大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冤枉人啊,我这些部下一直把兵器带在身边,进皇宫的时候没有人让他们解下兵器,所以不能说我们聚众造反。要真说有罪的话,也只能说你们守卫皇宫的卫士失职,没有及时把他们的兵器解下来,这与我们何干?”
龙渊“嚓”一声把龙渊剑拔出鞘,笑道:“我这把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持剑在,如同皇上亲临,谁敢解我的剑?大将军千万不要乱来,如果你的部下稍有动作,我不敢保证我的剑会不会乱动。”
龙渊剑剑身闪烁着寒光,刺得御林军纷纷用手遮眼,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龙渊剑的名堂他们是早就已经听说过了,听说是因为他护驾有功,皇上特别封赐的名号和尚方宝剑。此人武艺了得,能在乱军之中取主帅首级,在这样的高人面前,他们又怎会轻举妄动呢?
局势瞬息之间就变成了这种刀兵相见的局面,没有人敢于先动手,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名内侍闯入,来到杨连城身边,小声说:“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密信,请大将军过目!”
杨连城接过信来一看,封皮上写着“吾弟亲启”四个字,想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然的话也不会深夜让内侍送到这里来。杨连城让御林军没有他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就拿着密信走出房间。
这封信里装的东西,正是梅若雪送到皇后寝宫的东西:两道与黄载兴相关的圣旨的手抄件。梅若雪带着这两样东西偷偷地潜入皇宫,准备按照黄连所说的计策把它们交给杨家。不过她曾经来过皇宫的次数不多,只认得坤寿宫、南宫待诏处、承乾宫和坤寿宫这几个地方,而且只知道皇后住坤寿宫,至于其他的宁国夫人,大将军两个人在什么地方,她毫无头绪,所以就把东西送到了皇后那里。
皇后看到之后,顿时花容失色,惊惶失措,因这这两样东西正是她心中最担心出问题的环节。本来她就对行刺皇帝,谋夺皇位的事情心存抵触,只不过是被妹妹和弟弟所逼迫,走上了这条路。现在他们所做的事已经曝光,有人要利用这件事做出对杨家不利的事,杨皇后顿时六神无主。她想和别人商量一下,无奈宁国夫人现在不在身边,而大将军已经动手去收拾黄载兴了。如果真地做出那种事来,这两件东西抖了出去的话,不但整个杨家会被愤怒的秦王全部铲除,皇位也会被觊觎皇位的诸侯王所夺。
她连忙把这两样东西封在一个封皮之内,亲手写下“吾弟亲启”的字样,让内侍务必送到大将军那里。梅若雪就是跟着内侍找到了大将军的行踪,同时也发现了关押黄载兴的地方。
这些都得力于黄连的面授机宜。他认为杨家看到这两样东西之后,可能会有两种举动,一是觉得事有蹊跷,向黄载兴问清楚这两样东西的来历,二是觉得事关重大,先下手为强把黄载兴杀了。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必会亲自到黄载兴那里去,只要跟着他们,就可以找到三弟被关押的所在。至于到时候是按兵不动,还是联合龙渊把黄载兴强行救出来,就要梅若雪自己临时决定了。
又是这个家伙,梅若雪发现自从在莲花居再次见到之后,黄连在她心中的分量不知不觉加重了很多,甚至有些依恋的倾向。黄连先是替她打开了姐弟相恋这个死结,又鼓起了她与莲花门在武学上对抗的信心,如今居然指示她按照他说的去做,而她居然荒唐地照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以前的他可只是一个事事都要她来保护的长不大的孩子啊,现在看起来被保护的那个人好像是她自己。
在心中暗自嘲笑了一翻,梅若雪暂时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黄载兴的安全。别后第二次见到黄载兴,梅若雪心里诸多感慨。她经过黄连的开导,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寻死觅活地想不开了,现在她只会叹命运无常,恨天意弄人。眼前这个身在龙潭虎穴的人,虽然在她心里已经和当初那个爱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是永远也分不开他们之间运命相连的关系。她固然已经不再爱得死去活来,可是要恨也恨不起来,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希望他一切平安,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历程中把那一次两情相悦的爱恋看作是青春无知的冲动。
杨连城和黄载兴的对抗已经发展到如此尖锐对峙的地步了,梅若雪暗下决心,如果那剂猛药起不到预期的效果,那就拼了一命,以杨连城为质和龙渊一起把他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