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离开贞顺宫很远之后,梅若雪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随即想起大哥黄连还在南宫候召,不知道还在不在。以情理来推测,宁国夫人和皇后杀了皇帝,必然会封锁消息,此时还留在皇宫里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还是赶快找到大哥离开这个鬼地方。
黄连在南宫待了整整三个时辰,不但没有等到皇帝的召见,就连梅若雪都不知道了去向,急得在那里直遛圈。梅若雪回到南宫之后,拉起黄连就往外走。黄连急忙问道:“若雪,你这是要干什么?”
“咱们快点儿出宫,再晚就来不及了!”
一直在那里伺候的高得胜急忙拦在他们前面:“这可不行,皇上还没有召见黄大人,他怎么能无故离开?”
黄连知道高得胜说的在理,轻轻挣脱了梅若雪的手,说:“高公公说的对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若雪心里着急,苦于没有办法说出来,最后一咬牙,说道:“你就不用等着皇上召见你了,这辈子也没有那个机会了。皇上刚才在贞顺宫被一个叫宁国夫人的女人杀了,皇上亲笔所写的传位诏书也被她销毁,她们打算立皇后的儿子当皇上,这个皇宫甚至京城都将发生重大的变故,因此咱们必须快点儿离开皇宫,迟了宫门一关就来不及了。”
“怎么会?”
黄连和高得胜齐声叫道,皇帝驾崩是多么重要的事,也难怪他们一时无法接受。
“我亲眼见到的,绝不会有假,咱们现在就走!对了,高公公,皇上亲自书写了几道圣旨,其中就包括传位诏书,这件事你是知情的人吧?”
高得胜点点头。
“那你绝不能再留在皇宫里,否则一定会被灭口,不如你现在就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高得胜六神无主,现在梅若雪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皇宫,因为黄连有皇帝御赐的令牌,因此没有受到盘查。宫外有梅若雪和黄连骑来的两匹马,现在黄连和梅若雪合乘一骑,高得胜自己乘一骑,二马奔驰,逃离皇宫。在半路上,梅若雪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向高得胜问道:“高公公,你知道宗人府在哪里吗?”
“在前面丁字路口右拐,一直走出三里地,路北就是。话说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别问,你们先回尚书府,我随后就到!”
说着梅若雪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转眼消息在夜色之中,黄连和高得胜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回尚书府。
原来梅若雪忽然想起,既然传位诏书上写的是黄载兴的名字,那就是说,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那么另一道发往宗人府的诏书不用问一定是给黄载兴证明身份的。如果他本人在京城,皇帝又没有死,当着满朝文武宣读了传位诏书,那也就算了,可现在皇帝已死,传位诏书已毁,这份证明黄载兴身份的诏书不但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给他招灾。因此要在诏书到达宗人府之前追回。幸好此诏书发出的时间尚不算太久,传旨太监和梅若雪等人出宫的时间间隔不大,所以当梅若雪追上那传旨太监的时候,离宗人府还有一段路。
梅若雪纵身上前,身形晃动,就把那小太监怀揣的圣旨一把抢过来,在手中晃了晃,笑道:“这东西归我了,你要不怕杀头的话,就回皇宫去跟皇帝说。”
说完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小太监丢了圣旨,按律无疑是死罪,只不过他的胆子太小,知道如果不回宫,私自逃离皇宫,自己虽然或可保全一命,但一定会被诛灭九族,所以战战兢兢地回宫,准备向皇上请罪领死。哪知道皇帝已经驾崩,他弄丢圣旨的事固然没有人追究,甚至连有这么一道圣旨的事都没有人知道。这名小太监还怕日后有人追究下来,提心掉胆地过了好多年,此是后话。
梅若雪到苏永欣的尚书府,已经是亥时了,苏氏兄妹,黄连以及高得胜都在客厅里等着她的归来。一见梅若雪,四个人便都问事情的真相,梅若雪便不再隐瞒,把自己从承乾宫到贞顺宫所见所闻,全部向他们讲了一遍,包括天策皇帝如何在承乾宫处理杨、赵乱党,如何亲自撰写传位诏书,又如何在贞顺宫里被宁国夫人刺杀,宁国夫人又如何销毁传位诏书,并试图封锁消息,铲除皇位继承人黄载兴。一宗宗一件件讲得清楚明白,再加上高得胜的佐证,事情就完全清楚了。
“这些人一定会把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全部灭口,高公公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侍从,对皇上所做的这些事不可能毫不知情,一定会是被灭口的对象,所以我才坚持要把你从皇宫里带出来。”
高得胜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颤声说:“多谢梅姑娘救命之恩,只是奴才的老家还有很多亲友,他们找不到我,也会找到我的家人,甚至灭我的九族。我的身子已毁,不能为祖宗传宗接代,实际上离开了皇宫就成为一个废人,实在不知道要怎么生存下去。况且我的特征这么明显,留在哪里都很容易会被人发现,除了给周围的人招灾,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梅若雪只顾着救人,这些事情完全没有考虑,现在想起来也确实是大大的麻烦事。苏永欣却安慰道:“高公公不用担心,这一点我自有安排。高公公的家里还有哪些人,等会儿你就告诉我,我会把他们都接出来,搬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供养起来,决不会使他们受到伤害。至于你嘛,可以先在我这里住下来,迟早有一天你会回到皇宫里去的,那时候你还可以继续伺候皇上。”
“可是皇上已经驾崩了!”
苏永欣冷笑一声,狠狠地说:“你没有听到吗?皇位本来应该是属于小王爷的,现在被他们夺了去,咱们岂能善罢甘休?迟早咱们是要卷土重来的,到那时候如何使我们夺取皇位的行动合理合法,高公公,你就是最有力的证人。”
高得胜喉头一动,显得异常激动。
“可惜的是,小王爷如今不在京城,也没有强有力的支持,恐怕暂时还要稍作忍耐。如果我所料不差,最多一两天,大将军一定会潜返京城,他的影响力渗透全国任何一支军队,要控制京城的军队并非难事,所以京城已经是一个龙潭虎穴。唯一希望的是小王爷最好呆在秦国不要出来,否则他的生命安全将很难得到保障。”
苏永欣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皇帝驾崩的消息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皇宫里杨家的人知道,身在长安的黄载兴当然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一个心血来潮,不明就里地进了长安城,迎接他的无疑会是一场灾难。
就在此时,高得胜的一句话给苏永欣当头一棒:“可是苏大人,很不巧的是皇上已经派人到长安召小王爷进京了。”
“什么时候的事?”
苏永欣“霍”地站起来问道。
“大概一个月前吧!”
苏永欣颓然坐倒。
已经这么久了,按照路路程来计算,如果黄载兴接到旨意后立刻出发,这一两天就会到达洛阳。如果他毫不知情,就这么贸然进宫,肯定会遭到杀身之祸。
“得尽快给他送一个信儿,提醒他注意!”
可是怎么给他送信,这又是一个难题。依照情理来推测,杨家最迟在今天晚上,就会封锁城门,也许会对过往人员车辆进行盘查,书信肯定是无法带出去的,只能送一个口信。问题是这样的口信,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无法相信。苏永欣是朝中大臣,高得胜是宫中太监,他们身份特殊,是肯定不行的了;梅若雪被阴阳教追杀,黄连被莲花门追杀,他们也是不方便出面的;余下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苏咏春,却又是一个弱女子。
“别考虑了,你们都不方便,那么我去就是了!”
苏咏春此时表现出难得的勇气,也许她根本不明白此次行动的危险性,也许她只是单纯地追求好玩刺激,总之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苏永欣考虑了半天,最后说:“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问题又来了,苏咏春从来没有见过黄载兴的样子,怎么找到他也是一个麻烦的事。大家都在那里想办法,黄连甚至想到了电话,照片之类的,随后才发觉,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电话和照片,即使有他的画像,和本人也有着相当大的差距,很容易搞错的。
后来高得胜对苏咏春说:“奴才想起一件事,当时皇上派去传召小王爷的人还负有另一道圣旨,要求征调秦国三千名甲士。所以奴才想也许小王爷会和那支军队一起来,苏小姐如果看到从秦国来的军队,可以上前去问一问。即使见不到,也可以在进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梅若雪随即说:“秦国军队的话,我倒是见过,他们的装束很有特色……”
梅若雪在一边向苏咏春介绍秦国军队,苏咏春和黄连、高得胜在另一边商量如果能够见到黄载兴的办法。
“我可以写一封家书,由妹妹随身携带,小王爷认得我的笔迹,应该会接见妹妹的。只是皇帝驾崩,外戚夺权这件事太过重大,内情又极为复杂,我怕妹妹她讲不清楚,怎么把我的原意带给小王爷呢?”
针对苏永欣的疑虑,黄连提议道:“可以把信写在苏小姐贴身的内衣上,城门即使有盘查,也只会检查书信,随身物品之类的东西,还不会胆大到光天化日之下扒女人的衣服吧?”
说实话黄连的提议的确有些猥琐,在妹妹的内衣上写信,见到了黄载兴还得当着他的面把内衣脱下来,这主意亏他想得出来。不过猥琐固然猥琐,仍不失为一个瞒天过海的主意。
“……小王爷的样子大致如此,你不认得他没关系,他身边有一个长像猥琐的剑奴,整天拎着一把剑装腔作势。他那把剑很有特色,剑鞘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阴阳鱼,还镶着七颗宝石,呈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只要见到持这把剑的人,那他旁边的就是小王爷了!”
梅若雪连讽带嘲地把龙渊损了一顿,倒也把他的特征讲述清楚了。苏永欣又把妹妹叫到内室,如此这般做了一番手脚,外边备齐车马,苏咏春就在护院的陪同之下,连夜离开了尚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