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下来,黄载昌正在东宫准备休息,忽然皇**里来人通知他,说皇后娘娘让他立刻到贞右宫。黄载昌看见母**里的人风风火火地赶来,又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心里顿时慌了,难道是母后身体有恙?想到这里,他也不管自己身体虚弱,连忙赶到了贞顺宫。
一到贞顺宫,黄载昌就发现所有宫人都在宫外伺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父皇和母后不知道为什么在宫里面吵了起来。黄载昌情急之下不及请示,便强行闯进去,却见到母后跪在父皇的面前正要自尽。
黄载昌是个孝子,哪里见过这个?他急冲冲地来到皇后的身边,一把夺过紫微剑,抱住皇后一边哭一边喊道:“母后,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皇后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天策皇帝把脸往下一沉,喝道:“你到这里干什么?快回你的东宫去!”
黄载昌抱住天策皇帝的腿,一边哭一边求情,天策皇帝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于是指着皇后对他说:“你还好意思替她求情?你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吗?”
“不管母后做过什么,她始终是儿臣的亲娘,父皇看在她生下了孩子儿,为父皇传下了后代的份儿上,就饶母后一次吧!”
天策皇帝对着他始终狠不下心来。这个儿子虽然没有自己一成的雄心,但他的孝心却是非常清楚的,即使不打算立他为储君,至不济也能封一个王。可是这个儿子却摊上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就残害他人的儿子,至使皇室不得不面临后继无人的危险局面。
“你可知道,她为了让你当上太子,害死了朕多少骨肉?凡是怀了朕的骨肉的人,都被她鸩杀,凡是曾经被朕临幸过的宫女,都被她逐出宫去。这么多年来朕所有的子孙除了你和再晨之外,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这样狠毒的妇人,朕怎么能留着她呢?”
天策皇帝口中的再晨,是他的一个儿子,也是黄载昌的妹妹,被封为陵阳公主。因为是一个女儿,对黄载昌的太子地位不构成威胁,所以在杨皇后的残暴手段之下勉强活了下来。黄载昌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事,他现在才明白父皇之所以不喜欢自己,并且迟迟不立自己为太子,因原就在此。他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来自己的存在竟然是皇室最大的罪过,自己的母亲竟然是皇家最大的罪人。满怀愤恨的他回头一看,母后满面泪痕地跪在那里,容颜憔悴,一腔的愤恨顿时化为乌有。
他抱着天策皇帝的双腿,哭道:“父皇请息怒!母后犯下了如此大罪,儿臣不敢为母后求情。儿臣愿意带着母后出宫,任凭父皇恩赐一郡为王,为祖宗守疆护土。如果父皇仍不原谅,只求父皇赐母后无罪之身,儿臣愿出宫为民,侍奉高堂。”
心情激荡之下引发了他的旧患,顿时气喘如牛。看到儿子如此为自己求情,杨皇后早已成了一个泪人。她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到现在不但自身难保,而且还连累了儿子。
天策皇帝的心也是肉长的,虽然痛恨皇后所为,但是心疼儿子。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心中叹道:“傻儿子啊,你真是太天真了,世界上哪有被贬为民的皇子,又哪里有被废为民的皇后呢?”
可是儿子这个样子,也真是没有办法处理。最后一想起那些被鸩死于腹中的儿女们,天策皇帝的心复又刚硬,心想终究不能因情废法,何况做大事的人,岂能被儿女的私情束缚住自己的手脚?想到这里,天策皇帝一把甩开儿子黄载兴,弯腰捡起紫微剑,对准杨皇后挥剑便砍……
然而,这一剑终究没有刺下去,随着“当”地一声响,紫微宝剑掉落在地上。天策皇帝双目圆睁,面皮僵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一个身着粉红色衣服的女人站在天策皇帝的身后,弯下腰来用手在天策皇帝的鼻孔一探冷笑道:“已经没气了吗?”
黄载昌遭逢剧变,加上旧患发作,顿时昏厥在当场。杨皇后抱起昏倒的儿子,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个女人正是她的亲生妹妹,名叫杨莲花,是中书令赵不疑之妻,被封为宁国夫人,可是她竟然杀死了皇帝,做出了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该当如何是好呢?
“大姐一国之母,经多见广,今天晚上只不过这么一个小场面,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中气充沛,魄力十足,可以听得出她是一个武林高手。
皇宫之内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这是梅若雪始料不及的,其实皇帝的死活本与她没有什么相干,可既然皇帝是她的伯父,这事硬要说与她没有关系,可也说不过去。只是她不想有任何冒险的举动,这个女人的武功太高,高到她从所未见。在皇帝倒下之前,梅若雪已经留意这个贞顺宫的每一个角落了,完全没有发现有外人在场的迹象。这个女人能够把自己隐藏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步,又以鬼魅一般的身法出现,用快到极致的剑法杀掉皇帝而不流一点血,真是一个可怕的武林高手。
“妹……妹妹,你杀了皇上……”
杨皇后的声音颤抖不已,显明已经心无主见,杨莲花冷笑道:“死得好!大姐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皇上已经下旨抄了我的家,我家相爷也已经被赐服毒自尽,我赶到的时候迟了一步,没能救出相爷。在路上我又听说皇上已经派人持九龙剑到前线军中,斥夺二哥的兵权印信,如有反抗就地格杀。我就知道宫里发生了变故,来到这里的时候,果然看到皇上正在杀你,还好这次我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这么做,分明是想把我们杨家赶尽杀绝,我不杀他,咱们杨家就要彻底毁灭。”
杨皇后对她说的这些,不是没有觉悟,不过她一直觉得,是杨家对不起皇上,皇上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正所谓,臣不与君斗,妻不与夫争,作为妻子,她已认命。可是现在妹妹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即使心中百般不愿,也是她无法挽回的了。
“现在怎么办?”
“好办啊!数月之前,京城不是发生过江湖厮杀,殃及无辜的恶性事件吗?我们大可以把弑君的罪名推到那帮江湖人身上,只说有江湖大盗入宫行刺,就可以不留痕迹地排除我们的嫌疑了。到时候我们扶大姐的儿子登基为帝,召二哥回朝摄政,这天下不就掌握在我们杨家的手里了吗?”
杨皇后无奈地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皇上已经选定了皇位的继续人,我们再怎么煞费苦心也是无济于事的。如果我所料不错,传位的诏书都已经写好……”
杨皇后还没有说完,杨莲花已经从天策皇帝身上取出一块龙牌,来到宫门口,朝一名小太监招招手。那小太监来到杨莲花的面前,尖声气细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吗?”
杨莲花把龙牌交给他,并说:“你拿着这个到承乾宫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一道圣旨?如果有的话,你就把它拿过来,因为皇上说他忽然想起那上面有几处值得推敲的地方,觉得有必要改动一下。”
“是,宁国夫人!”
说完之后,那小太监就往承乾宫去了。
杨莲花又对其他还在那里伺候的太监宫女说:“皇上的怒气已经消了,而且已经和皇后讲和,你们不用担心了。皇上说今晚在贞顺宫和皇后、皇子彻夜长谈,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下去吧!”
那些人都是命薄如纸的下人,哪里经历过这种动刀动枪的大场面,早都已经下傻了。现在里面的争斗声已经停下来,看来是宁国夫人从中调停,既然事已平息,而且里面已经发话,他们当然也就乐得清闲,倾刻间众人皆散。
梅若雪心中暗赞,这宁国夫人武艺之高强,手段之狠辣,行事之果决,神态之从容都是她从所未见的,如果不是她有心留意,谁能想到刚才就在贞顺宫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刺驾行为。她躲在窗外,大气不敢长出,唯恐被宁国夫人发现,她毕竟是外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她没有合理的解释。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果然把那道传位诏书取来了。杨莲花打发走那小太监之后,借着灯光把诏书展开,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最后疑惑地问:“黄载兴?他是什么人?”
梅若雪心中暗暗诧异,没想到那传位诏书上提到的继位之君竟然是三弟黄载兴。想起这天策皇帝对三弟黄载兴的宠信,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刚才他不是对皇后说他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吗?并且说这个人曾经受到皇后的赏识,还在皇上面前为他请封。皇后寿典的时候,梅若雪曾经在场,这件事她曾亲耳听到,绝对错不了的。三弟是皇帝的儿子,而且是将来的皇帝继承人,那么这宁国夫人的所作所为,不是平白的抢去了本应属于三弟的皇位吗?可恶,竟然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梅若雪真想站出来直斥其非,但是理智使他保持了克制,在没有证据,没有证人,而对手实力又无法预测的情况下,那样做无异于去送死。
“他是秦王的儿子,不过皇上说过,他其实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儿子。这个人我见过,文才武略样样出众,比昌儿不知道强多少倍,的确是皇位的合适人选,皇上的眼光的确不弱。”
“可惜他的运气太差,现在在京城的人是咱们昌儿,只要咱们昌儿先一步登基,他就是图谋皇位的乱臣贼子,到时候我们可以以任何借口把他除掉。”
杨莲花借着灯火把传位诏书点着丢在地上,火焰腾腾而起,过不多时已经化为一团灰烬,杨莲花用脚在上面一踩,整张的诏书顿时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