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现在春风得意,因为他不但自己深受皇帝信任,委以大事,而且得到了梅若雪的依赖,成为她的主心骨。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从来都是边缘人物,没有任何人在意过他的存在,如今他终于得到了其他人的尊重,虽然人数并不多,也足以安慰他失落的心灵。
梅若雪把自己不能被生父的家庭所容纳,更已经完全背离了原来的家庭,如今江湖上很多人正在拼命寻找她的踪迹,天地之下已是无处藏身的情形全部都和黄连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说任何事情,包括自己最隐秘的身世。黄连想了一会儿,忽然对她说:“要不这样吧,若雪,我这里筹备招抚司衙门,正缺得力的助手,你不如留在我这里帮我的忙,那些江湖上的人未必会想到你会藏在一个酒楼里。”
“可是,”梅若雪犹豫了片刻,迟疑地说:“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是怎样的特殊和尴尬,我实在是不想再搅进朝代更替的权力争斗之中。我既不能为现在的朝廷效力,也不想再为前朝复国势力做事,所以你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
黄连笑道:“傻瓜,谁叫你为什么朝代效力了?你也知道我特殊的身世和经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什么朝代效那愚忠之力呢?我叫你留下来的意思是替我帮忙,注意,是帮我的忙,不是效忠于任何朝代。”
“那不是一样吗?大哥是当今朝廷的官员,我替你帮忙不就是替当今朝廷效力吗?”
黄连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晃着说:“那不一样,我说过了是替我帮忙。至于我并没有效忠于任何朝代,我只是效忠于我自己,如果心情好了,也许会替当今皇帝做一点半点事,如果心情不好,我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经营我的帝国王朝——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梅若雪照例是不明白的,可是她知道这位大哥绝不是一个思想简单的人物,他说说向来是深奥得很,也通常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所以她不想质疑大哥的想法,既然他想要自己留下来,那就留下来给他帮一阵子的忙。
就这样,梅若雪就在黄连身边待了下来。
忽然有一天,苏永欣跑来对黄连说:“我忘了一件事,前几天进皇宫的时候,皇帝曾经问起你,说是好久没有见过你,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既然我们是好朋友,就问我有没有办法找到你。这几天事情一忙,差点儿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你如果有空就去宫里走一趟吧!”
苏永欣话虽然商量的口吻,不过那已经是传旨无疑了,笑话,皇上想要见谁,那个人敢不立刻奉召进宫的吗?黄连立刻叫上梅若雪,准备叫她陪他一起进宫,他不知道梅若雪有过行刺皇帝的先例,否则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安排的。
梅若雪的心情很是奇怪,不久之前还想要行刺皇帝,必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一旦得知生父是秦王,想要行刺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今皇帝是她的伯父,现在想起来那个整天笑眯眯的老人其实长得并不讨人厌,毕竟是血缘相关的亲人,去见一见他也是不错的。
黄连带着梅若雪来到皇宫,因为有着皇帝特赐的令牌,他可以进出皇宫不用接受盘查,梅若雪作为他的随从,当然也可以跟着享受这种待遇了。接待他们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高得胜,高得胜领着他们来到南宫,根据朝廷的制度,凡是进宫见驾而未经传召的人都要在南宫等待皇帝的召见。
“您二位大概要在这里多等些时候了,小的刚从承乾宫那里来,皇帝今天召见了很多人,怕有太多话要说,您要不要在这里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奴才给您去传!”
黄连摆摆手,一来他现在并不饿,二来谁敢在皇宫里面大吃大喝?
可是等了将近两个时辰,还不见皇帝的传召,梅若雪实在是等不及了,她站起来对黄连说:“大哥,这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把咱们放在这里管理都不理,你不是他请到宫里来的吗?”
黄连赶忙劝他消消气,随后又给他解释原由。梅若雪最后虽然被劝住了,但是她的任性脾气又上来了,非要到承乾宫去看看这皇帝老儿到底在干什么。梅若雪是江湖女侠,她要做什么黄连是拦不住的,也只能由得她去。
梅若雪依靠自己敏捷的身手,在迷宫一样的皇宫里终于摸到了高得胜小太监所说的承乾宫。平时除了上朝之外,天策皇帝就在这承乾宫里处理日常事务,所以这里的守备也是相当地森严。但是这样的守备在梅若雪来说无疑是一种摆设,起不到任何做用,她毫不费力地潜入了承乾宫之内,没有惊动任何人。
承乾宫气氛有些不对劲,天策皇帝一脸严肃地坐在龙椅上,好些大臣跪在底下禀奏着什么要事,其中就有那天在学士府看到过的大学士岳子琦。看来之所以让他们在南宫等于那么久,倒并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这当皇帝的也不容易,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大事。
“案件尚未正式审结,但人犯俱已到案,该党势力以大将军杨连城、原尚书令赵不疑为首,六部官吏数十人俱牵涉其内。正所谓擒贼先擒王,首脑既已遭擒,余者作鸟兽散,认罪伏法者有之,投诚归附者有之,主动揭发者亦有之,丑态百出,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案情旋即明朗。兹将杨赵一党数十年来种种不法恶行罗列如下,呈请皇上御览。”
小太监把案卷接过,交到皇帝手中。那个人继续启奏:
臣刑部尚书史泰,会同大理寺卿方兆林、左都御史徐朗,经过连日来的审讯,拟定了杨赵一党大罪计十六款:
其一,结党专权。这些人以杨云山、杨连城父子为首,中书赵不疑、工部杜忠、户部李明德为骨干,兵部江海泉及其他十余位公卿大臣和督府等封疆大吏结成一党,把持朝政,为祸朝廷。
其二,以权谋私。以户部、工部为主,把持朝廷财源,中饱私囊,以娱其耳目口腹之欲,置家国天下,黎民百姓于不顾。
其三,图谋弑君。杨连城暗养刺客,图谋行刺皇上。幸得天佑,图谋不逞,其计遂辍。
其四,违制僭越。杨连城多次越权调动京师兵马,其心实不可测。
其五,排除异已。杨连城联合尚书令赵不疑诬蔑河东守将李元英谋反,将其下狱,残害致死,然后安排亲信接任河东守将一职。
其六,弄权误国。杨连城联合尚书令赵不疑对兵部施压,令其扣押前线军报,导致朝廷未能对晋王军及时支援,从而遭到惨败,晋王身死国破。
……
一十五,皇后杨氏残害皇室血脉,宫人有身者鸩之,有幸者出之。
一十六,杨连城素行不法,于太后国丧期间宴饮**。
“啪!”
天策皇帝一把将三法司所整理的案卷摔在地上,身子一歪,倒在龙书案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岳瑾、史泰等连忙上前扶住。
天策皇上喘息稍定,强自挣扎着坐起来,指着前方狂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国舅……哈哈哈……行啊,你不是要当皇上吗?朕现在就传位给你……”
天策皇帝已经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了。这也难怪,天策皇帝虽然知道这帮人总有一些违法乱纪的行为,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穷凶极恶,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史泰等请旨如何处置,天策皇帝怒道:“还有什么说的!通通给朕杀了!抄他的家,灭他的族!男的全部斩首,女的流放三千里!”
“是!但不知皇上所说的他,是指扣押前线军报的原兵部尚书江海泉,还是另有所指?”
史泰小心翼翼地问道。
“浑账!”
天策皇帝一抬腿把史泰踢了个跟头,骂道:“你猪脑袋啊?江海泉那点破事,值得朕如此兴师动众吗?朕说的是杨连城、赵不疑这两个乱臣贼子。立刻给朕传旨下去,杨家所有家眷一律拿下,押在死囚牢里等侯处置。”
“那犯事在押的那些人呢?好比赵不疑、李明德、杜忠等人……”
天策皇帝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经过一番思量,最后决定:“把他们的亲眷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流放,家产抄没充公。至于他们本人嘛……”
史泰竖起耳朵恭听圣训。
“全部赐死!毒酒、白绫任他们选。”
史泰等领旨下去。
天策皇帝转身从宫墙上取下一把九龙剑,对岳子琦说:“你立刻派人持此剑到前线军中,夺去杨连城大将军印信,押解回京城!如有反抗,立斩不赦!”
岳瑾躬身接过九龙剑,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敬意。
此剑剑身纹有九龙,乃是太祖武皇帝起事时所用的配剑,太祖皇帝凭此剑打下来大英朝万里江山,自此代代相传,为镇国之剑。持此剑者,如皇帝亲临,有临机杀伐之权,可以诛杀除皇帝、亲王以外的任何人。
“你去吧!朕在宫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岳瑾也领旨而去,整个承乾宫只剩下天策皇帝和躲在暗处的梅若雪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