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进献寿礼!”
执事太监唱罢,黄载兴站起身,来到皇后的座前行礼,然后谦恭地说:“回皇后娘娘,臣父染病在身,不能进京给皇后娘娘献礼贺寿,不胜惶恐之至,特命小臣代为进京,一则请罪,二则进献寿礼。”
皇后认得他就是刚才当众给自己和九江王解围的那个年轻人,原来居然是秦王的公子,真是虎父无犬子。皇后当下笑道:“无罪无罪,皇侄进献的寿礼,一定是别具一格地精彩,本宫拭目以待。”
黄载兴命令武士从外面抬上一只大型的笼子,笼子的外面用布包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可以推测不是珍禽便是异兽。秦国地处西方,自古以来便盛产珍希物种,这次进献的东西一定会别开生面。
黄载兴向皇后说道:“这是一只神鸟,此鸟得自岐山落凤坡,今年年初见到它的时候只是觉得很神俊,后来听有见识的老者说,此鸟名叫红云,概因它身上红色的羽毛,又名火凤,传说当年凤鸣岐山,说的就是这一种类的鸟。据说此鸟是当世稀有的品种,百年难得一遇。这只鸟适逢皇后娘娘的寿辰出现,你说是不是天意呢?”
听黄载兴说得如此神秘,皇后也很想看看这只神奇的鸟是个什么样子。她玉手轻轻一挥,笑道:“快打开,让本宫看看!”
黄载兴把手一招,示意侍候座旁的梅若雪过来。梅若雪不知道黄载兴是何用意,又怕离得太近了会被皇帝看破真面目,正在犹豫的时候,黄载兴却说:“叫你过来一下,把笼子上的布揭开。”
梅若雪只得按照黄载兴的吩咐,将包着笼子的布揭开,果然一个满身红色的鸟站在笼子里,正用两只黑珍珠一般漆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周围的一切。梅若雪行走江湖数年,自问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珍稀的鸟类也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俊的鸟,一时间看得呆了。
皇后看了一会儿,问道:“这鸟的确神俊,本宫很喜欢。”
黄载兴继续说:“皇后容禀,这鸟只要出了笼子,另有它的奇异之处,请容臣先作准备!”
“出笼?出了笼子,它不就飞了吗?”
黄载兴微笑着摇摇头:“娘娘有所不知,这只鸟已经被臣养熟,是不会轻易离开臣三丈之外的。”
说到这里,黄载兴点燃了一柱香,然后盘膝席地而坐,让人抬过一张文武七弦琴放在他的双膝之上。黄载兴调试了一下音律,对梅若雪说:“你,你会吹箫吧!”
梅若雪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下点点头。黄载兴从琴座之下抽出一支玉箫递给她:“我主奏,你伴奏!”
梅若雪仔细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原来的那杆箫吗?行刺皇帝失败之后,丢在了学士府,怎么会在他的手里呢?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她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黄载兴那里已经开始弹奏了,梅若雪不及细想,和着他的调子吹了起来。
就在此时武士把鸟笼上的门打开,红云出离了牢笼,长鸣一声,展翅冲上了天空。人们“咦”了一声,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果然是一只奇异的鸟。只见这鸟一身火红色的羽毛,神俊异常,不同凡响,当它张开巨大的双翼,在空中飞舞的时候,恰如它自己的名字,好像一朵被骄阳映红的云。
琴声恰在此时响起,悠扬且律动,红云好似真能感应到这琴声一样,随之起舞。黄载兴不愧是多才多艺,一手琴弹得好像仙乐一美妙绝伦。琴声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如鹤啸九天,时而好似树木在风中摇曳,时而又像雄鹰在山峰顶上徐徐而落,果然是尺水生波,变化万千。梅若雪于这洞箫一路自幼精熟,在黄载兴的琴声之下附和而吹,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而那红云就像与黄载兴的琴音相通一样,时而张开两翼在平空里滑翔,时而又仰天长鸣振翅直冲九霄,时而就迎风展翅好像风筝在疾风中上下摇摆,最后红云大概飞累了,居然把双翅一收,降落在皇后的肩头。
这一奇变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皇后对于这只鸟选择她的肩头降落感到很高兴,便伸出手来抚摸着它身上的羽毛,果然光滑如锦,手感十足。黄载兴把七弦琴抬起,然后站起身来,对皇后说道:“红云落凤,果然是天降祥瑞,皇后娘娘能够遇上,足见福缘深厚。古人都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以臣之见,皇后娘娘比起这些古代的美女有过之而无不及。‘羞花落凤’,皇后娘娘一人而兼其二,实在是冠绝古今的奇女子。”
皇后掩口大笑不止,这孩子实在是太会说话了,虽然明知这话十句有八句是夸大其辞,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有人会去计较的。她决定要给这个孩子一些奖励,趁着今天自己大寿之期,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皇侄今年多大了,是何封爵?”
黄载兴虽然未清楚皇后问这话的用意,但也如实回答:“小臣今年十七,是秦王庶子,尚未有封爵。”
皇后转身看着皇帝,俏声说道:“皇上,这孩子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说话又这么得体,办事又这么牢靠,实在是我皇室宗亲里难得一见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只是因为不是嫡长子,就没有办法继承其父的爵位,不能为朝廷出力,实在是可惜。臣妾想向您为皇侄讨一个恩典,请皇上封他一郡为王,为皇上永镇一方,这样又对秦王有一个很好的交待,岂不是很好?”
皇上心中正在想着一件与之有关的大事,而皇后的请求又与此事背道而驰,本来是不应该答应的,不过皇后毕竟有势力庞大的大将军在朝为援,她的要求又轻易回绝不得,因此沉吟未答。
皇后见皇上迟疑,脸上便有些不高兴了,向皇上撒娇道:“皇上,皇侄又不是外人,臣妾很喜欢他,皇上对他也百般看重,臣妾提议封他一郡为王也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皇上为什么不同意呢?难道皇上舍不得分割自己的领地封自己的亲侄子吗?既是这样,也可以从秦国割一郡以封啊!”
皇帝见皇后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皇后误会了,朕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要知道不论是亲王还是郡王,都是国之羽翼,位列诸侯,为朝廷守土则任重大,故而先帝每封一王无不经过深思熟虑。作为皇帝,不可以因爱而封,也不可以因怒而废,这是先帝的遗训,朕不能不有所考虑。皇侄年纪尚轻,虽然不无聪明应变之才,但能否守土安疆,却是仓促间难以分辨。等皇侄年纪大些,人再成熟一些,至少要行过冠礼之后,朕再考虑给他封王。”
见皇上如此说,皇后倒也不便再行坚持,这件事就此打住,再也不提了。诸侯王们的献礼已毕,接下来便是在朝的有品级的官员。
楚王看到琴音凤舞的壮观景象,不由得心折不已,盛赞此乃天下第一大奇闻,鸟类而能够听懂人类的琴音已经是难能可贵,而能够无巧不巧地落到皇后娘娘的肩上,则只能用天意来形容了。
听到楚王在那里自言自语,吴瞽一阵冷笑:“王爷以为这真是天意吗?我看未必!”
“不是天意,难道还是那娃娃亲自策划的吗?人抓到一只奇怪的鸟并不难,难的是这只奇怪的鸟居然能听得懂人的弹琴,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哼,凤凰其实并不是什么神鸟,只不过是一种数量极为稀有的珍稀鸟类。它能够听得懂琴声,其实并不奇怪,因为最古的琴就是以凤凰为模型而设计的。琴是最高贵的乐器,本身就蕴含着大自然的至理。琴身长三尺六寸五分,象征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琴面弯曲,琴座平整,象征着天圆地方;琴有十三徽,象征着第年十二个月及闰月;琴有宫、商、角、徵、羽五弦,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五行;文、武二弦一张一弛,象征着太极一阴一阳:总而言之,琴是天地至器,与自然之理暗合,琴之音可柔可刚,柔可以使天地一体,刚可以使金石崩裂。所以琴声就是万物之声,自然可以通万物之灵。”
楚王听吴瞽讲了大半天的琴理,仍然没有听出其中有道理来,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讲那么多玄的干什么?我只问你那只鸟为什么会无巧不巧落到皇后娘娘的肩上。”
“其实这鸟是他养熟了的,叫它到哪里,它就到哪里。就象农家的耕牛,将军的战马,猎人的猎鹰,牧人的牧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原来如此。
楚王对黄载兴用一只养熟了的鸟来讨好皇后这件事非常羡慕。秦王虽然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业已成人,其文韬武略不在乃父之下,这二儿子虽然年轻,竟然是聪明才智冠绝诸侯,就这一个比起自己这十多个儿子来就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吴瞽忽然对楚王说道:“承蒙王爷多年来的收留和厚赐,我有几句忠告:王爷如果想要子子孙孙长保富贵,一定不要在此混乱的时刻参与朝廷的权力争斗。再有,一定要结好这位秦王的次子,他不仅是王爷命中的贵人,而且是我大英皇朝日后的贵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尽力扶持。在下言尽于此,希望王爷好自为之。”
楚王愕然:“怎么,先生要走了?相聚这么多年,本王无一日不受教于先生,奈何一旦分离?”
吴瞽摆了摆手,慨然道:“王爷言重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王爷日后多多保重,如果王爷还能有十年的阳寿,咱们还有后会之期的。”
楚王与吴瞽临别在即,怆然若失,于接下来的热闹盛宴一无所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