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载兴带着梅若雪头也不回地走出皇宫。
皇宫已经加强了戒备,凡进出宫的人员按例都要搜查。只不过黄载兴是皇孙王子的身份,在寿宴之上又深得皇帝和皇后欢心,当然不会有什么人为难于他了。至于带个把宫女出皇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梅若雪身上又没有搜查出任何违禁的物品,守卫也就放行了。
在皇宫外面等候的龙渊看到小王爷一脸严肃地带着一个宫女出来,而这个宫女竟然是极不乐意地被小王爷硬拖出来的,当时便起了疑心。黄载兴见到龙渊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带她回府严加看管,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龙渊姑且先答应着,仔细看了看那宫女,猛地认出她居然就是上一次行刺皇帝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只是变成了女装,就有些认不出来了。龙渊一旦看出梅若雪的真实身份,也就大概猜出她和小王爷在皇宫里所发生的大概情由,一定是这女人不甘心失败,竟然进宫去行刺皇帝,最后被小王爷所阻止,并严令自己看管。
龙渊点了梅若雪身上的大穴,把她放到了黄载兴的轿子里,自己步行押送,黄载兴则骑上了龙渊的马。被龙渊这么当成囚犯一样地拖着,梅若雪心里甭提多别扭了。她当然早就认出了龙渊,他就是那个带着大队人马破坏了自己行刺计划的那个剑奴,心中无限怨念,只是他的武功实在太强大,强大到只能仰视的地步,自己这点功夫在他的面前,最多只能是搞一些响动出来,掀不起什么风浪。
黄载兴心里纠结得很,他不知道为了帮她而欺骗皇上这件事做得对不对,因为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放弃行刺皇帝这一念头。帮她一次就很可能使她多一次行刺皇帝的机会,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结义兄弟的生命又随时会在自己面前结束,如何避免这种忠义难两全的事情发生,他心里没有明白的主意,唯一能做的,只是命令龙渊无限期地将她看押在府。他所谓的回府当然不是指在封地长安的府邸,而是在京城洛阳的府邸,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大,由他作主看押个把人应该是没人敢过问的。
梅若雪心中气恼,对黄载兴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几次问话都装作没有听到,最后黄载兴弯下腰来挑开轿子上帘,问道:“二姐你在生什么气?”
“哼,我哪里敢生什么气?你是小王爷,我只是江湖草莽,能够坐上小王爷的轿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哪敢有什么怨言?”
嘴上说没有生气,其实满脸都是怨气,黄载兴哪里听不出来,婉转柔和地说:“骗你倒也不算骗,只是不该有所隐瞒。不过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是小王爷,那么热切与我结交的人一定是看中了我的身世背景,如果我只是个市井商人的儿子,那么与我结交的人一定是真心与我本人结交,这中间的分别太大了。二姐如果不习惯我的身份,大可以当我是原来那个整天领着恶奴招摇撞骗的公子哥儿……”
“嗤——”
梅若雪忍不住被这坏东西给逗乐了,刚才被无礼对待的怨气也消解了大半。
“乐了?不生气了就好。我这里还有一件更让你高兴的事呢!咱们大哥也跟我到了京城,就在府上呢,你说咱们一见面,大哥发居二哥居然是一个女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什么!大哥也来了?”
梅若雪顿时想起那个满嘴大话,一身市井气的小无赖,说起来很久没见面,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一谈起兄弟三人的情谊,梅若雪也就把行刺皇帝这件失败这件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到家了,黄载兴把轿子里的梅若雪请了下来,梅若雪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京城王候之家,比起蜗居在终南山的日月宫,格局就是不凡。踏在这玉阶之中,梅若雪反倒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黄载兴拉着梅若雪的手走在前面,龙渊和随从跟在后面,两边家丁侍女跪迎,那种春风得意的情态,可不是等闲能够作得出来的。说起来司徒家虽然是前朝皇室的后裔,毕竟已经落魄江湖多年,而这黄载兴则是当朝皇室首屈一指的秦王的儿子,一举手一投足尽显皇家君临天下的大气魄,相去不可以道里计。
黄载兴很奇怪的是大哥黄连并没有出现在迎接的人之中,虽然他在府中是客,不必像家中的下人一样迎来送往,但是已经把梅若雪要来的消息先行送回府中的黄载兴料定他一定会第一个出来迎接的。
“黄少侠呢?”
先行回来报信的随从说:“回小王爷,我没有见到黄少侠,整个府中找遍了也没有见到!”
黄载兴觉得很奇怪,照理说他一个人在京城什么地方也不认识,而且守门的护卫也说没有见他出去过,怎么会人找不到呢?他来到黄连的房间,并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这说明没有外人闯进来意图对他不利,可是人跑到哪里去了?
梅若雪拿起桌子上的茶壶闻了一下,说:“不用找了,这壶里有迷药,一定是被人给迷晕了带出府去。”
黄载兴急切地问:“什么人干的?”
“从成分来看,这是莲花门惯用的迷药,掳走大哥的人一定就是莲花门的人。他们追捕行动失败,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追查到了这里,趁着你和守卫到皇宫去的时候,把人掳走!”
黄载兴当即命令龙渊调集人手去追,却被梅若雪拦住了:“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他们大白天的掳了人,决不敢大摇大摆地出城,所以人一定还藏在京城。我知道他们在京城有一处秘密总舵,他们一定是把大哥藏到了那里。快把我的穴道解开,我这就去救他。”
事起突然,也就顾不得太多了,龙渊把梅若雪的穴道解开,梅若雪把宫女的衣服换掉,带上应用的物品,就要起身。黄载兴想派龙渊跟她一起行动,梅若雪说:“莲花门的总舵是一个龙潭虎穴,守卫非同小可,如果贸然硬闯,决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此我认为兵分两路为好,剑奴在明处向他们发起挑战,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则暗中潜入,设法找到大哥的关押之处。”
黄载兴想来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能按她说的去办。
梅若雪来到莲花门在京城的总舵,这时已经到了晚上,梅若雪换上了夜行之衣,潜入了莲花居。这莲花居不愧是江湖大派的总舵,果然守卫森严。这些守卫之人都是江湖上的高手,比起皇宫的守卫来更加严密,行事孤傲如梅若雪,此时此刻也只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摸索前进。
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厅堂里,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高谈阔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梅若雪判断这一定是总舵召开的大会,最上面的主席位一定是留给他们门主杨孤鸿的。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是有一人在莲花居外面持剑大骂,向莲花门挑战。屋中顿时群情汹涌,什么人敢在这里挑战?一个灰袍的老者提气高声说道:“诸位,听我一言。眼下门主未到,有人却不知死活地在外骂阵,难道这种事也要门主他老人家操心不成吗?我们不如到外面去看看是哪里来的狂徒,在门主到来之前打发了!”
这老者似乎在莲花门中威望颇高,他的话立刻得到很多人的附和,顿时一大群人一窝蜂似地离开了大厅。梅若雪心中暗笑,这龙渊来得真是及时,一个人就把这么多人引开了。也好,就让他们狗咬狗吧,谁死了对自己都没有坏处。
忽然,梅若雪眼前一亮,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在汉中到长安的山林中和她决斗过的莲花使者,只是不知道她是其中的哪一个。梅若雪暗中跟踪她到了一个暗室之外,那女子来到门外,向室内说道:“少主,奴婢红莲求您不要和门主作对了,您这个样子奴婢看着心疼……”
青莲还没有说完,就听里面的人大骂:“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暗中下药,绑架,这些下流的事亏你们做得出来?每隔一小时就派人来给我说些没用的,就是不想让我睡觉,这种卑鄙的招数叫疲劳轰炸,你们以为我不懂吗?”
梅若雪大喜,这人正是结义的大哥黄连,而且听声音中气十足,看起来还很健康。青莲被骂了一通,也没有生气,又罗嗦了半天才离开。梅若雪没有贸然现身,在暗中观察了很久,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才悄悄地潜进那暗室。
黄连听到有人开门进来,以为还是那些劝他归服的人,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只温轻的手捂住了嘴。只听那人“嘘”了一声,悄声说:“别喊,是我,大哥!”
黄连此刻听出了梅若雪的声音,喜道:“是你吗,二弟……不,也许该叫你二妹更何适!”
梅若雪一愣,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三弟跟他说的?也不对啊,回府的时候他还在说要看看大哥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样子。
“你……你都知道啦?”
黄连得意地说:“其实我早知道了,我们要结拜的时候,我曾经把你们两个人肩并肩地揽在一起,那个时候三弟没什么反应,你嘛……曾经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你们都是那种内心和善的人,对别人就算再怎么反感,也不会表现出来。后来你们都同意了和我结拜的无理要求,证明你那一下不是出于对我本人的反感,应该是女人对男人的本能抗拒。”
梅若雪一边解着黄连身上的绳索,一边问道:“就凭这一点?”
“你们曾经怀疑我偷过莲花门的贵重物品,我为了表示清白,曾经当着你们的面脱光了衣服。三弟没有在意,而你……我记得你当时是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去。一个男人用得着刻意回避另一个男人的身体吗?所以我开始怀疑你不是男人。”
“就这两点理由太牵强了吧?”
“最重要的是,你喉咙上没有喉结,胸部微微凸起,身上有女人的香味,那都是无法掩饰的证据。”
梅若雪泯然一笑,这的确都是赖不掉的,那算命的大概也是闻到了香味才知道自己是女的,只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只是三弟也是男人,那他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
“你说三弟吗?他自己身上就有很浓的香味,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就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怎么分得出来?如果不是他在咱们兄弟之间相处得非常自然,我真怀疑他也是女的。”
黄连身上的绳索总算被解开了,他站起身来在暗中活动了一下筋骨,总算绑得时间不是太长,还没有什么影响。梅若雪悄悄地说:“别耽搁了,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前面剑奴那里应该快盯不住了。”
黄连身不由已,只能一切听从“二弟”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