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载兴站在镜子前面张开全身,任由别人在他的身上摆弄着,在王府中这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梅若雪充任替人更衣的侍女在她的生平中却是第一回,这一切都是因为现在有求于人家。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姐替三弟把衣服收拾好,这也算不得是多么掉格的事。
因为要赴宴,黄载兴换了一身亮白色的素服,外罩米黄色的薄绸衫,看起来高贵得体。梅若雪一边整理一边说:“这样多好,又合身,看起来又顺眼,比起那阴冷晦暗的黑衣强多了!”
“非常不好意思啊,你是在暗示我为人阴冷晦暗吗?”黄载兴假装恼怒地说。
梅若雪掸了掸衣服上的纹路,站在一旁对着镜子里的黄载兴说:“现在整个人是不是变得有活力多了?”
黄载兴的话被直接无视,发作不得,只好当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你们也要快点收拾一下,扮作我的两个侍从,一起到岳大学士府去拜访,去晚了就见不到皇上了。”
“侍从?”梅若雪一愣:“为什么是侍从?朋友不行吗?”
黄载兴瞪着梅若雪,好半天才说:“怎么说呢?你看看你们两个人,男的精神,女的秀气,又穿得这么显眼,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们吗?扮成我的侍从,别人,那些应邀的安人啦,什么人的眼线啦,就只会注意到我,不会注意你们了。我是个生意人,交游广泛,和朝中的大人们走得近一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梅若雪听着黄载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的道理,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打扮了。
半个时辰之后,黄载兴带着梅若雪和常林二人来到学士府门前,向门房递了拜贴,自称黄某,向岳大学士祝寿。虽然没有预约,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来祝寿的?
很快他们三人就被迎进了府中,黄载兴依照在家时的教导,向岳大学士献礼祝寿,令辞表达也相当得体。他自称长安人氏,父亲名叫黄维钧,此次来京城做生意,和伯父约好了来学士府祝寿,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伯父却迟迟不到。
岳子琦一开始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后来终于也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顿时哈哈大笑,把黄载兴拉到面前,上下左右地看着,好像看的是一个虽然知道却很久没有见面的后辈晚生。梅、常二人固然是不知所云,就连黄载兴也被这无端的热情搞得不知所谓。
忽然,一下管家模样的人在岳子琦耳边说了些什么,岳子琦大喜,连叫:“快请!”
“请”字还没有说完,一个五十岁左右胡须微白但精神矍铄的人大步走了进来,一边还说:“这是岳卿你的家里,又不是外人家,朕说来就来了,还请什么请?”
岳子琦当即率所有人跪迎。
黄载兴小声对梅若雪和常林二人说道:“他就是当今皇上。”
梅若雪问道:“他后边跟着的是谁?”
“我不知道,大概是宫中的大内侍卫吧!现在人多说话不方便,等其它人都走了,就可以向皇上详谈了。”
常林道:“小王爷请放心,我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黄载兴没有注意到的是,常林的话中隐含着不易为人觉察的深意。
虽然皇帝一再声称这次不过是微服出行,不必拘什么君臣礼节,但还是免不了客人们的尴尬。岳子琦心念一动,小声对管家说:“请孙小姐出来敬酒!”
岳星华一身彩衣,粉面低垂,在灯光的映照下略带羞涩,也许是不善见外客的缘故。她缓步走到皇上的前面,从身边侍女的托盘中端起酒杯,递给了皇上。天策皇帝举杯正要一饮而尽的时候,黄载兴猛见岳星华低垂的粉面昂然抬起,双眸好像星星一般闪过寒光,正要出言询问,便听岳星华喊道:“不要喝,有毒!”
这一下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寿宴顿时乱成了一团。
跟在岳星华的那个侍女一把将岳星华推在一旁,托盘往地上一丢,下面的手中出现一把闪光的匕首,径往皇帝身上刺去。黄载兴身后的梅若雪和常林也各自取出暗藏的兵器,夹攻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个侍卫。他们早已看出那侍卫是一个武林高手,皇帝出门要带的侍卫岂能是一般人?要刺杀皇帝必须要先制服他。
梅若雪舞动玉箫,绿影闪动之处,招招指向那侍卫的周身要穴;常林拔出七星剑,剑光霍霍,大开大阖,剑剑不离那侍卫的要害之处。那侍卫果非等闲之辈,在梅、常二人的夹击之下竟然挥洒自如,若不是还要照应皇上,只怕还会略占上风。
岳星华被侍女一推,身子立时站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急抬头看时,却是一个年岁与自己相若的佳公子,正和善地看着她。岳星华脸腾地一下红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满怀地抱着,待要挣扎着起身,却是无着力之住,只扭动了两下便无力动弹。黄载兴怀里抱着如此清丽的女子,一时之间心醉神迷,看着她那欲开还闭的动情的双眸,一时间浑然忘了身在险境。
当时堂中已经乱成一锅粥,大堂内又涌入一批身份不明的人物,手中各持刀剑,吓得各位来客四处乱窜。黄载兴抱着岳星华也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跑,只是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撞,忽然被一个人拉住,用力往后一扯,只听那人说道:“你找死啊?”
仔细看时,原来是天策皇帝一把将黄、岳二人拉到他的身后。
侍女在混乱之中追到了天策皇帝的跟前,晃动匕首便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一柄飞剑从厅堂外面激射而入,刺在侍女的背上,那侍女后心中剑,攻势顿止,片刻之后摔倒在地上,看情况已经凶多吉少了。
天策皇帝出了一口气,抬头一看,从大堂外面又进来一批人,约六七十人,个个手持长剑,来者不善。正在不知所措,黄载兴却认出为首的人是他的侍卫剑奴,心下大安,对皇上说道:“那些人是自己人,咱们去那边!”
这个时候,四处乱窜的人们纷纷软倒在堂上,只有皇帝、黄载兴等少数几个人安然无恙。
原来常林早就安排了人手潜入学士府,在寿宴开始之前将府中的下人制服,在宴席的酒菜中下了迷药。当药力发作的时候,那些曾经吃过菜喝过酒的人便被迷倒,只有皇帝、黄载兴等几个没有吃过菜喝过酒的人才安然无恙。
黄载兴抱着早已经中了迷药而瘫软无力的岳星华,同皇帝一起躲入了剑奴所带来的人群之中,只有皇上带的的那名高等侍卫正在一人会斗名歹徒。
黄载兴向剑奴低声道:“抓活的!”
剑奴应了一声,对其中几个剑士喊道:“你们保护我家主人,少了一根汗毛我也不答应!”那几人唯唯喏喏,生怕惹得剑奴不高兴,将三人围在核心。这时剑奴带来的数十人已经同内堂闯入的人战在一处,剑奴也加入了战团,替高等侍卫解了围。看到大局已定,剑奴仗剑在堂中高呼一声:“将这群逆贼全部拿下!”
数十名剑士轰然应声,斗得更急。剑奴撤出战团,来到黄载兴面前叉手施礼:“卑职护驾来迟,小王爷受苦了。”
黄载兴神魂稍定,安慰道:“来得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上会儿,只怕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对了,这些是什么人,是你的部下吗?”
剑奴摇摇头,简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天剑奴与黄载兴一起进入了万花楼,好色成性的他一刻也等不及,就和一个叫春桃的风流快活起来。哪知道这女子早就被人下了迷药千日醉,药力发作时被俘。不过他的功力深厚,不到两日就清醒过来,抢了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和一把不合手的剑,杀出了王家老宅。
护主不力的剑奴虽然暗自惭愧,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知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面上,如果能有朋友相助,局面就会大大不同。就算他本来没有什么朋友,也可以交结一些朋友的,想到这里,他抢了一匹快马,直奔华山而去。
江湖有四大剑派:华山、泰山、天山、牢山。这四派以剑术为门派传承之基,流传武林数百年,其中以华山为最盛。二十年前剑奴的师父公孙宏出道江湖,挑战各大门派,一战成名,被四大剑派公推为剑神。四派表面称颂,实则心中不服,后来四派相互约定守望相助,一派有难,各方支援。同时每隔五年便聚首一次,钻研武学,切磋剑术,同时培养年轻俊才,以便有朝一日可以战胜剑神公孙宏,重振四派声威。今年正是四派约定聚首华山的时间,泰山、天山和牢山三派各携门下精英子弟在华山论剑,洵是盛会。
剑奴当然并不知道其中原委,他只知道华山之上有一剑术流派,人数不少,如果能请到他们帮忙,还是有机会救出小王爷的。剑奴一人独闯华山,与四派订下了口头的赌约,约定以武论输赢,输的人要听候赢的人吩咐。
随后的一场大战紧张激烈,剑奴会斗四大剑派,将其一一击败,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这一战成功地复制了当年剑圣公孙宏称雄武林的那一战,并将这种辉煌推上了极致的巅峰。四大剑派虽然落败,好歹是名门正派,到底还是守信之人,当下向他认输服软,共推剑奴为新一代的剑神。
剑奴大喜,什么剑神的称谓对于他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但是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生力军却是难能可贵的。他从这数百人当中抽出了六十六人,随同自己下山去追寻黄载兴的下落。一路打听着追到洛阳秦王府,又从秦王府追到大学士府,正好追上了小王爷,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小王爷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