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阁,真好像人间的仙境一样那么幽雅闲适。它不像其他姑娘的房间那样灯红酒绿,莺莺燕燕,这里没有点灯,只有从窗外池塘中倒映进房间的月光,使得这里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夏夜飞虫在池塘里飞飞停停,便使得那荡漾的光波在疏影阁里四下游走,月光疏影,好一幅写意的画面。
面对此情此景,慕容宣却毫无欣赏的雅兴,她的心里好像一团麻。
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万花楼的头牌房,而这万花楼正是天底下最为污浊的青楼妓馆。根据教众打探到的信息,那秦王府的小王爷身边有一侍卫,好色如命,为了迁就他,小王爷进青楼的次数也着实不少,要结识这位小王爷,青楼是最佳所在。
使女阿莲站在门口,轻声说道:“疏影姑娘,有客!”
疏影是慕容宣为了扮演青楼名妓而取的艺名,为了这次的任务,她可是牺牲了太多,如果无功而回,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慕容宣应了一声,阿莲便出去了。
此来必是那秦王府的小王爷,如果是别人的话,按照事先的布置,妈妈是一定会回绝的。慕容宣整理了一下烦乱的情绪,露出一张笑脸,在任务尚未完成之前,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帘栊一挑,从外面走进一人,在朦胧的月光映照下,慕容宣隐约看见来者是一个全身黑衣的中男人,只是由于背光,看不清楚来人的脸。那人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别的屋都是烛光摇曳,莺歌燕舞,唯独这个屋里既不点灯,也无俏语娇音,却是何故?”
“此阁名为疏影,如果有火烛在,公子不觉得它会破坏这优美的意境吗?况且小女子素性喜欢清幽淡雅,故此蛰居疏影阁,也只有在月明星稀的夜色下才会按客,公子切勿介怀!”
慕容宣耐着性子说完了这些话,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以她素来的性格,是绝不会对这种世俗的男人稍假辞色的。
那个人把折扇在手中一拍,赞道:“疏影姑娘格调高雅,反倒是小可落了下品,真是失礼。姑娘面罩青纱,肤若凝脂,一双星眸在水光的映照之下顾盼流波,真像是从水中走出来的仙子。值此酷热难耐之际,此情此景真是让在下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慕容宣心中微微一动,这个人从言谈举止来看,似乎并非是十分低俗之人,果然王府出身的皇孙王子,天生有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
“疏影谢公子谬赞,请坐!”
那个人随即坐在了慕容宣的对面,说道:“小生姓黄,偶然在夜市里听说万花楼有一位色艺双全的姑娘,心说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今夜一见,传言果然没有错,姑娘你果然是绝代的风华,倾国的红颜。我心里就在疑惑,此女只应天上有,难道为我下凡尘?”
慕容宣眉头微皱,这小子果然花言巧语,不脱王孙公子的纨绔形迹,不过随即一想,这里是青楼,此情此景之下如果要求来人不得轻薄,似乎也没有这般道理,便释然了,笑道:“这位公子说话思虑不周,既是色艺双全,必定要观其貌,品其艺,公子只见其人,不闻其声,岂非是以偏概全,想当然耳?”
银铃一般的声音,只听得对方心痒难骚,连忙说道:“不错,愿闻姑娘的妙音。姑娘手中有箫,想必吹得一口好箫。”
慕容宣把玉箫抬起,轻轻地放到唇边,吹了起来。曲子轻快明丽,启人心房,黄公子闭目凝神,侧耳细听,深觉这箫声婉转流畅,极是动听。曲毕,黄公子回神鼓掌,称赞之声不绝于口。
“这是一首《醉江南》的江南小曲,曲调带有秦淮风味,难道姑娘出身于秦淮一带?”
慕容宣心中骇然,这曲子是与司徒明月在秦淮乡下的时候学的小曲,这人从曲子里就听出了明月的出身之乡,果然是造诣非凡。
“曾经到过秦淮河畔。”
“姑娘房中有琴,必想琴技也是极其高明了?”
慕容宣此时已经忘了身负的任务,完全把对方当成了一个知音之人,便顺从地把琴抬到中间的桌案上,调试了一下音律,轻舒玉指,弹了起来。
“这是姜夔所创的词,名曰《疏影》,疏影弹《疏影》,真是妙不可言。”
黄公子早已持玉箫在手,听她起手,便即和奏,适才慕容宣也曾吹奏过此箫,绿箫红唇,相映成趣,此时香泽犹存,那黄公子已是心猿意马,神魂颠倒,所吹之箫声也便轻佻浮躁,与琴声难以相和。慕容宣的指法被这一阵箫声所感,顿时滞涩阻隔,便停了下来看着他,目光中微露责备之意。黄公子连忙收慑心神,从头再来,这次一琴一箫丝丝入扣,便如多年习练一般合拍。两个人眼神中都流露出异样的光彩,仿佛找到了多年不见的知音一样。
慕容宣便启朱唇,轻舒歌喉,唱道:
苔枝缀玉
有翠禽小小
枝上同宿。
客里相逢
篱角黄昏
无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惯胡沙远
但暗忆
江南江北
想佩环
月夜归来
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
那人正睡里
飞近蛾绿
莫似春风
不管盈盈
早与安排金屋
还教一片随波去
又却怨
玉龙哀曲
等恁时
重觅幽香
已入小窗横幅
词本孤寂愁苦,慕容宣的歌喉又哀惋欲绝,使得黄公子心情沉重之极,曲虽终了,意犹难平。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搭到了慕容宣的肩上,而慕容宣居然并无觉查。黄公子心意忽动,心中仿佛敞开了一扇门,以往那些朦胧不清的情怀一下子全都明朗了起来。他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慕容宣的香肩,顺势便将她连同肩膀拢在了一起。
慕容宣身子轻颤了一下,顿时从刚才琴箫合奏的妙境中清醒过来,才发现那小子已经在对她做出不轨的举动了。她正想施展拳脚将其揍翻在地,猛然想起还有任务在身,所以微一推拒便放弃了抵抗,心里却在暗骂师兄废物,居然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把其他人搞定,自己这里岂不要吃眼前亏了?
正在焦急之时,忽然觉得那黄公子扶起她的身体,扯掉她蒙面的纱巾,扳起她如玉的素颜,对准红唇便吻了下来。
虽然心中不住地提醒自己这是在作戏,但事到临头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反感,轻轻地把头一扭,这一吻便落到了她的右腮。慕容宣娇声娇气地说:“公子请自重!”
那黄公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所顾虑,但这只是一瞬间,随后他用力地把慕容宣的头一扳,得意地说:“疏影姑娘,这里可是万花楼啊,你教我如何自重?”
慕容宣一怔,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那黄公子抱起慕容宣径直来到床前,把她放在床上,随后合身而上,就把她压在了身下。黄公子欲念大动,一边狂热地亲吻着慕容宣,一边动手撕扯她的衣服。慕容宣眼中含着泪花,为了那并非自己意愿的责任,在这里牺牲色相与仇人之子虚与委蛇。她暗暗发誓,假如到了最后一步,拼着任务失败也不能让他占了自己的便宜,那是最后的底限。
当慕容宣身上的衣服全部剥离,曼妙的娇躯因为野性的撕扯而留下道道指痕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哨子声,哨声响了三次,慕容宣长出了一口气,他们总算是完成准备工作了,那么自己这里的事情也可以收工了。她伸出双臂,主动地搂住了黄公子的肩背,黄公子得到了美人的主动迎合,顿时精神大振,准备提枪闯宫。就在这个时候,慕容宣悄悄地伸手到黄公子的背部的灵台穴,聚起身上的内力,按了下去。那黄公子身子一僵,好像全身凝固了一样,随便倒在了一旁。
慕容宣身体一歪,把黄公子那****的身体推到了一旁,借着月光悄悄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那衣服已破,兀自遮盖不严。
不过这时候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慕容宣推开窗户,以玉箫回应了三声。过不多时,疏影阁里来了几个黑衣劲装之人,进到屋中把灯点着,开始收拾残局。
慕容宣向其中一人问道:“那个侍卫呢?”
“回二总管,已经拿下了,正在送往城外。”
“很好,把这里的一切收拾好了,趁夜送出去,天亮之后在王家老宅汇合!”
交待完之后,慕容宣正准备离开,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花容失色。原来那个所谓的秦王府小王爷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宫外结识的义弟黄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是要挟持秦王的二公子,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却在最后的环节上出了问题——那个人竟然变成了她的三弟。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慕容宣的芳心现在比一开始的时候还要乱,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做下去,要怎么做下去,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当那几个黑衣人正准备把黄兴送走之时,慕容宣忽然说道:“慢着!现在情况有变,需要改变计划。这个人你们送到城外的小树林等着我,至于另外的一个人,仍按原计划送到王家老宅。你们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大总管,让他等我的消息。”
“是,二总管!”
黑衣人离开疏影阁。慕容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中抓着上衣被撕破的裂口处,下意识地来回撕扯着。
三弟啊三弟,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