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嫣和安琪收拾停当准备出门,看见乐凤鸣的房门半开着,他正站在桌边写字。于是兰嫣就推门进去,想约乐凤鸣一起去。可能是他太认真了,被兰嫣的推门声给吓了一跳,眼中一丝慌乱一闪而过,看到是兰嫣,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笑笑说:“丫头,这是准备上哪儿啊?”
兰嫣笑眯眯的说:“今天没事就想去走走,乐叔叔你在干嘛,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也没来逛过西安。”乐凤鸣一边说一边把桌上的纸折好收进了袖袋。
加上阿莫、嫣儿和绿荷,一共六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门了,嫣儿和绿荷很乖巧的跟在兰嫣和安琪身后,娇俏的脸上有一股子还没褪去的孩子气。兰嫣发觉自己好像并不那么排斥她们,即便这两个丫头之前和八阿哥真的有什么,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自己一闹腾反而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西安的街头依旧是这样的热闹红火,小商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其实当官的也并非都是黑心黑肺、恬不知耻的,一般来说,凡是当大官又能从上头要到钱的,很多时候还是愿意出钱出力为百姓做点事情的,所以治下百姓的生活境况多少都会有所改善,这叫做给乡里办点好事实事。至于他本人从这些好事实事里得了多少便宜,又因为这些好事实事挣了多少政绩,也就不能太计较了。这北院门的繁荣,陕西巡抚崔纪恐怕也是“功不可没”吧。
正逛着呢,突然看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有人叫、有人哭,兰嫣和安琪顿时紧张起来,难不成又有人自杀了?
正要往前走,乐凤鸣拦住她俩嘱咐道:“一会儿看见什么都不要强出头,免得惹祸上身。”
“恩。”兰嫣和安琪点点头,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的道理她俩还是懂的。
走近了,只见一群豪奴壮汉正簇拥着一个锦衣玉冠的男人,那男人长得地正方圆,却浑身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一见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两个壮汉正拉扯一位姑娘,约莫十五六岁,身披藕丝单衫,看起来像是外衫被人硬扯了去,鬓发凌乱、满脸泪光,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小民只此一女,实在不愿小女其事贵人,还望吴大人行行好啊,放过我们吧。”一对老夫妇正跪在马路中央苦苦哀求,老汉说完便把头磕得“咚咚”响,没两下就见了红。
壮汉并没有理会老人的哀求,背起姑娘就要走,那女的刚刚还一副要晕倒的模样,突然又醒悟过来,不断挣扎哀嚎,让人觉得惨不忍睹。
老汉扑身上前,踉跄着要去抓他女儿的手,结果扑了空,反倒给了对方机会。一个壮汉抡起铁棍照着老人的头就是一击,老人顿时倒地再无反应,身旁的老妇人见状也晕了过去。
兰嫣从小到大见过最血腥的场景,也就是孤儿院里过年过节杀鸡宰鸭,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只觉得手脚冰冷、浑身颤抖,一步也迈不开脚。在场的其他人,虽然都小声的表示愤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与他们对抗,眼见着那姑娘就要被抬走了,一声脆脆的童声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家伙,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可知还有王法!”
一时间寂静无声,那些壮汉也停了动作,兰嫣感觉这声音很耳熟,转头一看,阿莫竟已跨出一步,摆开一副准备战斗的架势,周围的人都让开了位子,显得兰嫣他们六个人更加明显。
“阿莫。”兰嫣低声唤道,这个时候已没有退路,只能共同进退了,“跟我们在一起,小心危险。”
兰嫣还没说完,安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道:“吴大人,你这般强抢名女,就不怕到了你堂哥那儿不好交代吗?”
周围邻里见有人出头,便又围了过来,一时间气势大增,兰嫣赶紧走到安琪身边,乐凤鸣本想拉住她的,结果手伸了个空,只好也跟了上来。
“哦,你知道我是谁?本大爷今日来搜一逃妾,不知道犯得哪门子法呢?”吴霸天得意洋洋的说。
“逃妾?不知道你可知你的妾姓甚名谁,今年芳龄啊?”兰嫣冷哼一声道。
“你算老几,竟敢管我的闲事。莫不是你也空闺寂寞,想来陪陪本大爷?”吴霸天往前走了几步,两手叉腰淫笑不止,手下一众狗腿子也跟着笑。
兰嫣气极,正要发作,突然那背着姑娘的豪奴就轰然倒地,不能动弹。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第三个……又有两人倒下,看真切了才发现他们脖子处都扎着一根银针似的东西,应该是中了什么暗器。
兰嫣奇怪的左右看了一圈,不知道这些针是从哪儿飞出来的,看看阿莫,她也是一个劲的摇头。
“你们是什么人!”吴霸天终于清醒了些,刚才的嚣张气焰去了一半,后退几步道,“给我上!”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几个壮汉就朝兰嫣和安琪猛扑过来。
感觉背后有人拉了一把,眼前一花,嫣儿、绿荷、阿莫三人便挡在了兰嫣和安琪身前。两名大汉近前举棍分左右猛劈,身旁围观的人惊叫连连,抱头鼠窜,深恐就此遭了秧。
兰嫣和安琪的手紧紧的抓在一起,倒吸了口冷气。嫣儿和绿荷两人敏捷的移换了身形,箭步抢前,一人攻其面门,一人飞踢下体。一瞬间两人便应声倒地,铁棍脱手掉下。阿莫趁机跳起,一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胃部,然后侧身而倒,用手肘撞击另一人的胸骨,于是那两人便再也无法起身。
见此情景,吴霸天的其他手下也不敢贸然上前,双方进入了僵持。毕竟还是在陕西巡抚的地界,吴霸天再恣睢恃势也不会不带脑子。他做了个后退的手势,便有手下去扶了受伤的人,然后恨恨的瞪着兰嫣道:“你可知得罪我的后果!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戏唱完了,兰嫣和安琪这才觉得有些站立不住,那被抢的女孩已哭得肝肠寸断。乐凤鸣上前给两个老人把了脉,看他神情凝重就知道肯定是回天乏术了,可兰嫣还是不死心,问道:“乐叔叔,怎么样?”
乐凤鸣摇摇头说:“一个重伤时已经断气,一个怕是惊惧过度也没了心脉。”
兰嫣不忍再看下去,递给嫣儿一个荷包说:“嫣儿,给这姑娘一些银子,帮她安葬了父母吧。我和安琪要先回客栈去,不要惊动两位爷。”嫣儿应声去了,乐凤鸣扶着兰嫣,绿荷搀着安琪,一步一步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四阿哥和八阿哥应该还在房里议事,兰嫣觉得人很累,迫不及待的要躺下,连滚带爬往床边走去,若不是乐凤鸣掺着她,肯定是一屁股跌坐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兰嫣和安琪并排躺在床上,耳边嗡嗡的响,仍然觉得手和脚老是伸不直,好像不是自己的。“嗳,咱们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差,你刚刚那义薄云天的胆气到哪儿去了?”兰嫣捅了捅躺在身边的安琪说。
安琪侧过身把头靠在兰嫣的肩上,然后把腿蜷了起来,幽幽的说:“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我都有点懵了。”
“你后悔了吗?”兰嫣转头问。
“你问的是哪方面?”安琪反问道。
兰嫣知道安琪话里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说下去,换了话题:“今天碰到这事儿倒让我想起一段话来,说给你听听。”
“好啊!”安琪点点头。
“说,在我们的国家有一种动物叫人民,有嘴,但不能随便说话;有腿,但不能随便行走;有穿衣吃饭的习惯,但很多不得温饱;有向往自由和尊严的理想,但它们的仆人却说:你!已经当家作主了,还想要什么?你听,多么讽刺,千百年来,原来百姓的地位一直没什么改变,唯一改变的是当家作主的人硬是谦虚了一把,给自己安了个仆人的头衔,而让百姓不上不下的享受着尴尬的人权。”兰嫣说完,耳边已传来深沉的呼吸声,安琪睡着了,这种极度恐惧和紧张的状态下,人确实很疲惫。
这时绿荷推门进来,端来了两碗宁神静气汤,兰嫣摆摆手,示意她把汤搁在桌上,绿荷放下后便退了出去。兰嫣勉强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药头一仰便喝完了,正准备继续回去睡觉,四阿哥和八阿哥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八阿哥看见兰嫣站在桌边,一个箭步冲上来,握着她的手紧张的问:“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兰嫣看了一眼身旁的四阿哥,笑笑说:“我们都没事,安琪睡着了,你小声些。”
“跟我走!到我房里说!”八阿哥拉着兰嫣的手就往外走,兰嫣一想也好,四阿哥恐怕也是想看看安琪的,她离开一下也省得尴尬。
八阿哥命人在房里点上了檀香,然后扶着兰嫣在床边坐下,一只手揽着兰嫣,让她靠在肩头,小声问:“你要不要睡一下?”
兰嫣喝了宁神静气汤,觉得人昏昏沉沉的,眼皮越发沉重起来,于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点点头道:“恩,我睡一会儿,你记得叫醒我。”说着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