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嫣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起恶梦来,梦里有很多人,满脸惊恐的表情,张大了嘴像在呐喊,却听不见声响。有很多脚,杂乱无章的踩着地上的泥水,溅了兰嫣一身。兰嫣想后退,却有人不断推她向前;想大喊,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种无助感让兰嫣瞬间窒息,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不轻不重却刚好不生不死。正当兰嫣感觉就要断气的时候,突然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有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她,周围的人慢慢退去,久违的空气笼罩在四周,兰嫣贪婪的呼吸着。
“醒一醒,快醒一醒。”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
“我眼皮很重,抬不起来”兰嫣费力的回答,声音很远,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兰嫣,醒一醒。”
兰嫣用了很大的力气,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朦胧间对上另一双满是关切和爱意的眼睛,于是泪水就跟决了口似的涌出来,一颗接着一颗从脸颊滚落。
“傻瓜,你做噩梦了吧,现在没事了。怎么又哭上了?”八阿哥手忙脚乱的帮兰嫣擦着眼泪,结果却越擦越多,最后只好放弃,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任由她哭了一会儿。
兰嫣自己哭得累了,胡乱抹了把脸,小声的啜泣着。八阿哥递来一条手绢道:“你瞧瞧,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连哭都这么荡气回肠的。”
兰嫣委屈的瘪瘪嘴,哑着嗓子反击道:“想哭便哭了,不像你,想哭的时候还在笑。”
八阿哥闻言一愣,也不恼,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小丫头片子天天想什么呢?为什么你觉得我笑并不是因为我高兴呢?”
“因为感觉。笑就是笑,由内而外的快乐,而你有时却并不真诚,就像你订婚那天……”兰嫣说到这儿就停住了,一路上她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哪里知道它却一直都在。
八阿哥站起身,转到窗边凭窗而立,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兰嫣不解的问,如果没记错,历史上的他与他的福晋可是一段鹣鲽情深的佳话,而如今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显得闷闷不乐的。
八阿哥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说:“因为我没什么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一切都是命。如今成年的皇子都还没有建府,其他阿哥成亲是在宫中举行。而皇阿玛却让我在安王府成亲,外面的人背后都在议论,不明白到底是我娶了一个贵妻,还是他们郭络罗家招了一个贵婿。”
兰嫣突然明白为何他的眼里总是透着悲哀了,莫说他,换成现代的男人都可能咽不下这口气的。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安慰道:“这些不过是虚礼,你真正需要的只是一段感情。”
八阿哥冷哼了一声道:“我额娘最然出身卑贱,但我有能力让自己强大,并不需要倚靠安王府这棵大树。”说完,他又默默的看着窗外,好像在观星,又好像什么都不看。
过了许久,八阿哥放松了表情,走到床边坐下,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喜悦:“快乐已经离我很久很远了,我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但上天终究还是怜惜我的,你在我身边,原来快乐也可以这么简单。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这快乐并不真实,我抓不住也握不紧。”
兰嫣闻言低下了头,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说:“你看,快乐不是触手可及吗?”
八阿哥反手用力握住了兰嫣的手,显得有些激动,急切的问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兰嫣抬手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头笑笑道:“你说呢?”
八阿哥一把将兰嫣拥在怀里,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轻轻的说:“等回了京城,我便求皇阿玛赐婚。”
兰嫣把头偏向他的脸颊,蹭了蹭他的脸说:“八爷,能这样就很好,切莫给自己出难题。你知道的,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我,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又为难了我,能这样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经历生死就很好。”
“兰嫣……”他的手紧了紧便不再说话。
晚膳八阿哥让人布在了他的房里,兰嫣觉得没什么胃口,所以他只叫了些清粥小菜,简单的吃了一点。吃完饭,兰嫣感觉好些了,就打算回房看看安琪,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嫣儿和绿荷,便转身问道:“看不出来,嫣儿和绿荷还会功夫,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八阿哥笑笑说:“还能是什么人,我的人呗。”
兰嫣假装生气扭头要走,八阿哥一把拉住了她,解释道:“逗你呢,嫣儿和绿荷是打小就服侍我的丫头,我留心让人教了些简单拳法而已。此行带着出行,本想让她们过去服侍你的,可你那把火烧的,我只好让她们都躲得远远的,免得总是殃及池鱼啊。”
兰嫣“嗤嗤”的笑,许是她给人的印象真的太吃醋善妒了,难怪今天那两个丫头一见着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兰嫣拍拍八阿哥的肩膀说:“你也不用太谦虚了,哪里是一些简单拳法,连暗器银针都会使。”
八阿哥听言脸上一怔,转眼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替兰嫣打开房门,柔声说:“回去吧,找乐凤鸣再给你把把脉,喝了药就好好休息。”
兰嫣也没有细究,就回房去了。乐凤鸣的药还真是很奏效,喝了几天之后兰嫣和安琪的身体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再没有做噩梦或者莫名的心慌。兰嫣每每很崇拜的望着他,满嘴的溢美之词,可他总是慈爱的拍拍兰嫣的头,说着和崇拜毫无关系的话题,比如“心”病,最终也总是以训话收场。亏得兰嫣脸皮厚,而乐凤鸣也并非真的是训她,这种父亲般的关心兰嫣还是很受用的。
这日刚吃过早饭,兰嫣正和安琪比画哪个头钗更好看,四阿哥和八阿哥就谈笑风生的走了进来,嫣儿忙着倒水沏茶。自从上次“见义勇为”事件之后,嫣儿和绿荷就一直在兰嫣房里伺候着,一是四阿哥和八阿哥不放心,责令兰嫣和安琪必须接受组织安排,二是阿莫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老让她伺候着,兰嫣也觉得于心不忍。
“你们两个忙完了吗?”八阿哥笑着问。
兰嫣左手拿着一支玉簪子,右手拿着一支梅花钗,左右比划着问道:“哪个好看?”
“都不好看。”八阿哥用茶碗拨着茶叶沫,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回兰嫣可不依了,瞪大眼睛瞅着他,也不说话。八阿哥一副落败的表情,放下杯子走到她身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支漂亮的木簪子,递给兰嫣道:“我觉得,这个最适合你。”
“为什么木簪子最适合我?”兰嫣摸了摸手上的簪子,一朵绽放的水仙雕的栩栩如生,很是精美。拿的近了,还能闻到簪子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因为你半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其他簪子太贵重,怕丢拍掉。”八阿哥一本正经的说,顺手拿过簪子就插到了兰嫣的发髻上。
兰嫣还没回过味来,安琪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连四阿哥都憋红了脸。“好啊,你耍我!”
兰嫣正要发作,四阿哥打岔道:“你可知八弟为了这簪子,那是连着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一笔一刀都是他亲自雕的呢!”
安琪转到兰嫣身边酸溜溜的说:“这回有人恐怕睡觉也舍不得摘了呢!”兰嫣狠狠的跺了她一脚,就跳开了。
这时,绿荷敲门进来说门口站着个姑娘,指名道姓的要见兰嫣和安琪。兰嫣莫名其妙的看了在场的其他人一眼,发现其他人也正莫名奇妙的看着她,四阿哥点点头,示意绿荷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白色蚕丝单衫,外加一件白色刺绣披风的女人便出现在眼前,小莲碎步、横波流睇、倩辅微酡,虽然穿着白色孝服,光艳却也不可逼视,一举一动间还传来阵阵淡雅的香气。
兰嫣觉得她很面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小女子李薇薇谢谢两位小姐救命之恩。”说着那女人就要下跪,安琪忙的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对吗?”
李薇薇顺势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两位小姐贵人事忙,可能不记得了,小女子当日被吴霸天欺侮,幸得小姐出手相助,后来还帮我安葬了父母。”
原来是她,兰嫣转头看了安琪一眼,安琪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和那天那个憔悴狼狈的小姑娘可真是判若两人,不说谁也认不出来,连绿荷都看走了眼。
“坐下说吧。”四阿哥淡淡的说,从那女人进来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漠然无视。八阿哥也是,绷着脸,连眼神都没有变过。这两个男人怎么看都怎么不正常,连好色之心都没有了,难不成真要做柳下惠,兰嫣满脑子都是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