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发的当晚,我也带着押送粮草的军队回了西京。少了辎重的负累,回去的时候倒是轻松了许多。临行前,御风来找我,说陛下本想让他随我回京,但是他自己要求留下来,跟随陛下远征西北。御风除了兵法韬略,身手也是极好,比一诺还要高出许多,有他在他身边,我自然是放心不少。
时间过得飞快,又一年春去秋来的时候,我接到了母后的家书。我在西陵这件事,我只和她一个人说了,连父皇和灵均都是瞒着的。不单如此,东曜国灭宫倾之际,我还将子慕雅颂夫妇和蔓芩姐姐托付给了她。
雅颂是北祁的公主,再加上母后的庇护,他们夫妇在北祁生活倒是没有什么,整日里谈诗论画,也乐得其所。母后信上还说,两个月前雅颂姐还为子慕添了一个麟儿,外甥类舅,小家伙像极了刚出生时的灵均。
继两国联手灭东曜以后,隐泽和宛颂在今年的六月举行了大婚。南洲皇帝在攻占东曜的战争中受了伤,终于没能拖过上个冬天。元隐泽作为太子,理所当然地登基继承了帝位。所以如今,宛颂也是堂堂正正的南洲皇后了。
而蔓芩似乎不太好,虽然她不会在意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未婚夫,但父母兄长皆在宫破那日死去,她就算性子再淡泊,也不可能不真的伤心难过。
母后信上说,一个月之前,蔓芩意外得到清野的消息,便向她提出辞行,此刻怕是已经往西陵而来了。他们虽不是同母所生,但感情素来亲厚,来找他也不足为奇。只是算算日子,她也该到西京了。我派了人在从燕西关到西京的路上沿途打听,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实在是有点担心。
西陵没有固定的早朝,但是每过三日,文武大臣都会聚集在宫里议事。文臣本来就不多,清野出征又带走了近一半的武将,人是越发少了。所以若非有特别的事,我每过五日,才把群臣召进宫议事。
这日正是朝期,礼部官员上奏说:“南帝巡查边防,路过燕西关附近,要求来朝拜会。”
我“呵呵”一笑:“这个人还真是闲得很。不守着新婚的娇妻,居然巡查什么边防。”
礼部尚书上前道:“娘娘,南洲的使臣还在等着我们回复。南帝人就在燕西关内。”
“去告诉他们,西陵君主不在朝中,我不方便见他。”见礼部尚书迟疑着未动,我挑眉道,“怎么?”
他正要上前答话,一诺将他拦住,上前说道:“臣还有些内情要单独跟娘娘禀报。”
我打眼瞧着他,半晌,才对其他人开口说:“你们且先散了吧。”然后带着一诺进了内殿。
我坐定后径直问道:“你觉得我该见他?”
“南帝亲自来找过我,让我代为转告,他想见见故人。”
一丝轻笑从我唇边溢出,他早知道我们在西陵了,这个我一点都不奇怪。既然如此,要来的躲不过。“那就见见吧。你去安排。”
“好,我私下里安排他进宫一趟。”见我微微颔首,他又道,“南帝他……”
我笑着摆手:“你要说的我都清楚,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一诺脸一红,拱手道:“臣不敢!娘娘睿智!”
我笑骂道:“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我还没跟你家陛下成婚呢。都是被你叫出来的,现在人人都这么叫,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将军可别听公主的。她嘴上那么说,心里可欢喜着呢。”月桐端着两盏茶走进来,笑嘻嘻地说。
一诺听了也大笑起来。
眼看着这两人在我面前无法无天的样子,我实在是有些无奈。
正想发作两人几句,一诺就很有眼色告退开溜了。
我将头转向月桐那个丫头,谁知她反而开口编排起我的不是来:“公主,陛下远征在外,您怎么可以单独去见那个什么南帝呢。”
“南帝,也就是原本的南洲太子元隐泽,也算是我的表哥,我怎么就不能见了?”我眨着眼睛问她。
“公主,他对你那点心思,谁还不知道啊。但是现在他既然已经娶了三公主了,还来招惹你干什么?再说了,他哪里及得上陛下。”她急道。
我摇头道:“你呀,都想到哪里去了。中原内乱的时候,他带着伤都亲赴战场。南洲攻取东曜的战略部署,也多出于他之手。什么对我有意,也不过是演戏罢了。本来以为他和我一样做了父亲的棋子。后来才知道,被用作棋子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月桐惊得捂住了嘴,半天才说:“这也太可怕了。若是当初公主没有看穿,岂不是很危险?”
我拉着她一同坐下,笑着说:“我也是来了西陵以后,通过种种渠道才知道的。其实这样我反倒觉得轻松。毕竟他也帮过我,我们就算是两不相欠了。”
“那公主为何还要见他?”月桐不解地问。
我狡黠地一笑:“我猜他这次来,一则是打探西陵的虚实,这点我不会让他得逞;二则做了坏事的人,总是心虚得很,我就安安他的心好了。”
月桐正在帮我卸掉发髻重新梳个简单的。闻言很是不满,手中不由加大了几分力道。我忍不住低呼出声。她还嘀咕着:“公主怎么能这样?奴婢真是太失望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花样女子,天真娇憨一如我当年,只是转眼也快到双十年华。伸手摸着她手上的镂花镯子,我不禁莞尔:“真好看,呼尔将军送的吧。”
自从那次押送粮草回来,呼尔就对月桐上了心,时不时地拿些精巧的小物件献宝。我冷眼瞧着,月桐对他也不是无意。
看她有微微的羞赧,我继续说道:“有中意的人尽管来告诉我,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她看着我灿然一笑,“公主也十八了。奴婢再怎么着,也要等到公主和陛下大婚以后。”
“好。”我微笑着将手覆上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