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跑出内院,就见外院已经乱了起来。官兵也来了,到处都是奔跑的人影,丫头小伺往来如梭,手忙脚乱,王志远站在院子当中,挥舞着胳膊嘴里夹杂不清的大声呼喝着,隐约听着是:“快,动作都快点……要是殿下有个好歹……哪个也别想活命!”
霁荨的心一下子收紧了,跑上去一把扯住他,问道:“殿下现在何处?”
王志远正急的满头大汗,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回头看到是霁荨也吃了一惊,指了指南陵王住的北院:“在王爷那里。”
话刚说完,霁荨已提起裙子便朝此院跑去。才刚跑出去没多远,便迎头撞见几个身穿羽林卫服饰的人阔步从院里出来,个个面色铁青,神情凝重。霁荨埋头走得很急,差点跟他们撞上。幸亏杏儿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一边。
垂头等他们过去的空档,就听羽林卫边走边说道:“即刻增派人手,挨家挨户的搜,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再跑了。”
霁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真的是冷尘么?听他们的意思,刺客还没抓到,那他现在躲在哪里?还有李鋆熙……
她一凛,继续朝院内跑去。
大老远便看见南陵王负手站在门外,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身后站着几个侍从。也都绷着一张脸,神色缄默。
霁荨的心沉了沉,上前行礼:“小女子见过王爷。”
南陵王点了点头,虚扶她一把,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荨儿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霁荨心里着急,只随口回了句,便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问:“殿下他……怎么样了?”
南陵王神色凝重,摇了摇头:“本王也不清楚,两位御医都在里面,已过了……”他还没说完,这时,面前的雕花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慕达带着两位御医走了出来。
“薛御医。”霁荨忙唤了声,和南陵王同时迎了上去。
“怎么样?”南陵王拧眉问道。
薛御医的额头分明是一片冷汗,抬手擦了擦,才吐了口气道:“王爷放心,殿下的伤势眼下已控制住,可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之前的骨伤,需得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此言一出,霁荨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而南陵王铁青的脸色也略有缓和,拧眉问道:“当真只需卧床静养就行吗?”
薛御医点头:“此次殿下伤的是后背,刀口虽深却未伤及脏腑,只要止住了血,便于性命无虞。王爷尽可放心。”
南陵王点了点头:“好,你们下去吧!”
二人行了礼,转身离去。
霁寻一看,李鋆熙既然没事,她也不好再待在这里,便借机把自己也算到“你们”的范畴里,拉起杏儿跟在薛御医身后就想离开。南陵王瞧着她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眼中闪过戏谑的光,唤住她道:“荨儿既然来了,何不进屋看看?”
霁荨有些尴尬地笑笑,摇头:“不了,既然殿下无碍,小女子也就不留在这里碍眼了。”
“碍眼?”南陵王惊讶地扬眉,目光中涌出笑意,走到她身边,不由笑道:“谁说你碍眼?碍眼的是本王才对。”
他说着拍了拍霁荨的肩,笑得无比慈爱:“本王还有事要办,照顾鋆熙的事就交给荨儿了。”
说完也不给霁荨任何反对的机会,唤了侍从便大步离去。
“哎……”霁荨无语,这叔侄俩,奸诈一点不减当年,她正犹豫要不要偷偷溜走,慕达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林姑娘,殿下有请。”
“哦!”霁荨嘴角抽搐了一下,正要抬步,就听慕达接着补充道:“殿下只请林姑娘一人进去。”
这家伙……霁荨闭了闭眼,好!看在他今天身受重伤的份上。她忍了!
“杏儿,你在门外候着。”
才进房门就闻到一股极浓重的血腥味,霁荨蹙了蹙眉,见外屋生着一只火盆,暖暖的温度与外面似隔开了两个世界,李鋆熙就躺在西侧里间的屏风后。换下的衣裳都还扔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一眼望去,尽是斑驳的殷红。
霁荨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刚才听薛御医说得轻巧。她还以为真是小伤,可看这血量,显然伤势并不轻。她的心不由揪得紧了,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向内室,待绕过屏风,便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李鋆熙。
因伤在后背,他无法平躺,只得侧卧着。伤口已用棉布缠住,上身不着丝缕,被褥只盖到了腰间。霁荨的目光扫过,有些尴尬。
似听到她的脚步声,床上之人微微睁开眼眸,只瞟了她一眼,随即又阖上,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只是还没笑出来,却皱眉**了一声。
“殿下!”霁荨心口一紧,忙靠近他,听到他在低低地叫她的名字:“荨儿……”
他的声音很轻,很虚弱,甚至比上次靠在她床边时更让人心惊,霁荨微微动容,走上去在他床边坐下,帮他把被褥往上拉了拉。
他却一把捉住她的柔荑,没有睁眼,浓眉紧蹙,声音虽虚弱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待在孤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这一次,他的力气很大,握得霁荨手骨生疼,她试着抽了抽,纹丝不动。她又轻声唤了他两声,却一点回应也没有,分明又昏睡了过去。
霁荨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心酸。反正走是走不了,她干脆也跟他上次一样,把身子往床柱上一靠,不多时竟也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见到了李黛影,狞笑着扯住她的头发给她灌**,她痛苦挣扎却无济于事。后来李黛影离开,赵邺进来,她惊恐的后退,他却对她没有一丝不敬,反倒上前点了她的睡穴。临昏睡前一刻,她看见了他隐在头盔中的脸,分明是冷尘!
霁荨蓦然睁开眼睛,心惊得砰砰直跳。
自那日醒来后,她就一直记不起当晚发生的事。拼命忆起一点,也是极模糊的影像,根本无法成形,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李鋆熙及时赶到杀了赵邺救得她,可刚才那个梦……
她深吸口气平静内心,目光朝李鋆熙看去,手仍被握着,他的脸色苍白而虚弱,双眸紧阖,呼吸清浅。霁荨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想到至今生死未卜的冷尘,她偏头看了眼窗外,试着想将手抽出,奈何他却握得很紧。
不得已,霁荨只得靠着床柱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睡,直到鸡鸣声响起,慕达送药进来才算把她解救出来。
跟她一样昏昏沉沉的还有杏儿,她在屋里坐了一夜,杏儿则在屋外坐了一宿,冻的抱着胳膊直跳脚。霁荨看着她,有点于心不忍。所以一回院子,就吩咐她下去休息。然后自己也关了门,闭了窗,准备好好的补一觉。
只是当她准备上床之时,神色突然一凛,刚要惊呼出声,身后一道人影袭来捂住了她的嘴。
一个声音喘息着在她耳边说道:“别叫,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