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屋内休息了两天,霁荨终于可以下床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能见到男童口中的爷爷,当然也无从打听冷尘的下落。妇人待她还是一样的好,照顾的既体贴又周到,可仍是闭口不谈任何除她病伤之外的事。至于那男童,在那之后倒是来送过几回东西,可每次见了她都像老鼠见了猫,搁下东西就跑,显然被他娘教训过了。
不过虽然没能见到大夫,霁荨却也从妇人每天端来的药里发现了端倪。这碗看似普通的汤药,虽然也只是很常见的驱寒清热的方子,可在药材份量的控制上却极其精准。一看就是个对草药运用极其娴熟的高手。也就是说,为她开药的人,很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大夫那么简单。
其实这一点,霁荨早就想过了。依冷尘的性格,她当然不认为他会将她随随便便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再加上妇人刻意的隐瞒和遮掩,霁荨几乎可以肯定,男童口中的爷爷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至少对冷尘而言,绝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能被冷尘信任……
霁荨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事她便不想再往下想了。她突然就很理解那名妇人了,她这么谨小慎微,想要的,也不过是将这种平淡安稳的日子继续下去罢了。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霁荨表现得很配合,不该问的便不问,只安心养病。就这样沉闷的过了两天,这天一大早,妇人见霁荨已经能下床活动,便喜滋滋的邀她同她们娘俩一起吃早饭。破旧的木桌上还鲜少的摆着一只烤鸡,引得男童直流哈拉子。
霁荨笑了笑,没有拒绝,她很明白妇人的意思,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她,病好了就该离开了。
吃完饭,霁荨便识趣的向妇人表达了去意,妇人当然高兴,脸上也露出了很欣慰淳朴的笑意,拉着霁荨的手直夸她不仅人长的美心也善,日后定能找个如意郎君之类的云云。
霁荨看着她,心里觉得有些亏欠,想留些银钱给她,只是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样值钱的东西,只得抱歉的跟妇人说改日一定亲自送来。却吓得妇人连连摆手,直说她们救人只会积德不为求财。
终于踏出房门,霁荨深吸口气,屋外的阳光跟她想像的一样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几乎以为之前被困深峪时那种彻骨的寒冷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就如同冷尘的出现一样。
回到驿站的过程还是很戏剧化的。首先临出门时妇人才看似有些为难的告诉她,家翁吩咐过须蒙上她的双眼以牛车送她离开。然后当霁荨坐着牛车七拐八拐,摇摇晃晃了近两个时辰后才发现,她被拉到了一处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前只有一条铺满浮土的黄土路。
赶牛车的大汉笑得很豪迈:“我也是受人所托,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姑娘保重!”
然后一扬鞭子,牛车激起一阵黄雾迷漫,扬长而去。
霁荨哭笑不得,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彻底了吧?这让她怎么回去?
于是,霁荨的轻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过由于她不认路,又身处荒山野地的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走了不少冤枉路。所以当她再次看见那高耸的城门,已经又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这是天已接近傍晚,夕阳烧透了半边天空,也将灰仆仆的巨大城墙映得肃穆无比。
站在一长溜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各种味道的灾民身后等着入城,霁荨皱眉看着前方翻检行李包裹放行的守卫,第一次贴身体会到狗眼看人低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怎么说呢?霁荨从来没想到这些看似忠厚老实的守城卫兵,对待普通百姓的态度竟会恶劣到这种地步,简直另人发指!
“哪来的?”终于轮到霁荨,那名脸上长着胎记看似像个小头目的守卫正低头剥着从前一名农夫筐里抢来的橘子,连头都没抬,吊儿郎当的问道。在这之前,他已经扇过一个老伯巴掌,踹翻了八个人的行李货物,还一拳将一个小伙打得满脸是血,甚至还欲强行脱一个小媳妇的衣服……
“离都。”霁荨低着头,她一直在忍。
“哟,还是个娘们儿,他娘的,也是来逃难来的吧?”胎记男正仔细的剥着橘子筋,听到回话,耸着肩膀嗤笑了两声。直到把橘子塞进嘴里这才抬头,待看到霁荨,不由呛住了,连手里的橘子也滚落地上也浑然不知,嘿嘿淫笑了声,就伸手去抬霁荨的下巴:“哎哟妈呀!这是从哪儿来的仙女儿啊?瞧这小模样长的,来,抬起头来,让小爷瞧瞧。”
霁荨厌恶的偏过脸:“请军爷自重。”
守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转头朝众人笑道:“你们瞧,还是个泼辣的主儿。”
众人一看,也都聚了过来,围成一圈盯着霁荨眼睛直放光,有一个家伙哈拉子都快流下来了,拍了拍胎记男说道:“哎呀,大哥,这美人儿你可不能一个人独占,咱们兄弟好久没沾过荤了,要不今儿……”
“去,你们一边去!”胎记男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待转过脸来,顿时换成一副猥琐的笑脸:“美人儿,别怕,有军爷我在,他们谁也不敢动你。”
说着他又伸过手来,霁荨后退了两步,瞧着胎记男凑过来的脸,心里一阵恶心。要不是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情势对她不利,她真想一拳将男子拍飞出去。
她深呼口气,再忍:“让开!”
“哎哟,瞧这小脾气啊,够味!爷喜欢!”谁知男子反倒得寸进尺,淫笑了两声,就朝她扑了过来。霁荨皱了皱眉,刚想动手,就见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将男子逼退,男子一愣,还未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猛的卷起,然后掀飞了出去。
“砰!”胎记男的身体如石锤般狠狠的砸在墙面上又跌落地上,摔得满脸是血,爬起来嘴里大骂着就想动手,一句他娘的还没出口,眼前光影又是一闪,脑袋已经滚落地上。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就连霁荨也愣愣的看着滚动的脑袋半天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胎记男虽然可恶,可这……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