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前方树上人影的头缓缓垂了下去,冷尘的心几乎跳出胸膛。疾步掠过去一把接住,才发现她竟将自己和树杆捆在了一起。
冷尘先是一愣,继而皱起了眉。怀里的人已经昏过去了,既便隔着冰冷的衣衫,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的体温。她在发热,且这种热量已经到了让人惊骇的地步。
他的心颤了颤,正要摇醒她,身后树枝一阵抖动,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落在了身旁的树枝上。
“哟,原来你费这么大劲儿要救的人是她呀!怎么,咱们号称无心无情的天下第一杀手也终于动了凡心,想尝尝女人的滋味了?”
男子阴柔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冷尘没理他,一把扯断树藤将霁荨接入怀里。皱眉看着她的脸,冷冷问道:“上面清理的怎么样了?”
男子傲骄的一仰头,朝他抛了个媚眼:“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全摆平了!一百八十三颗人头,齐码码垒在营地里,保准明天一早给七皇子一个大惊喜。”
冷尘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别大意,李鋆熙不同于以往那些草包,还是小心行事为妙。”说着他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拿出一粒药丸塞进霁荨嘴里。
男子的神色凛了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眉眼勾出一丝狠戾:“这个我当然知道。那小子确实狡诈。上次我们三个差点折在他手里。不过我早就打听过了,那小子不日前受了重伤,据说连皇帝都惊动了,亲派了南陵王带着众御医赶赴江城为其疗伤,现在那小子估计躺在江城驿站里哼唧呢。要不然,这里的警备也不可能这么松懈。”
冷尘没抬头,直到帮着霁荨将药丸咽了下去,这才淡淡说道:“待会儿上去之后我们便分头行事,你带冷歆先回去复命,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男子一震:“你一个人刺杀李鋆熙?这如何能成?”
冷尘抬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冷歆的伤你比我更清楚,她的日子就快到了,若是耽搁下去肯定性命不保。依晓月的规距,只要我没死,任务就不算失败。眼下当然先保住她的命要紧。”
男子震惊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声音也有些颤抖:“可你……那你到时该如何?”
冷尘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自有分寸。”
“走吧!”
他说完便抱起霁荨点着树枝朝峡谷口掠去。男子也只是一愣便紧随其后,两人像飞掠在幽暗雨幕中的两只燕子,步履轻盈,悄无声息。
来到水潭边,男子步子未停,脚尖一点便飞了上去,看轻功分明比冷尘还要好。他扒着崖壁上的藤根不断快速的往上攀爬,不多时从上面扔下一条粗壮的藤蔓来。
冷尘将藤蔓捆在霁荨腰间,然后托着她,扯了扯藤蔓,上方的男子便开始拉了起来。
峡谷实在太深了,又因下着雨不好行事。尽管两人轻功都不错,又配合默契,但也耗费了他们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霁荨拉上来,两人都精疲力尽,倒在地上喘息了片刻,这才收拾东西离开。
临走时,冷尘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驻扎的营地漆黑一片,透过雨雾,清晰可见羽林卫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散落地上,没有头的身躯在大雨的冲刷下,透出一股异样的狰狞。
“怎么了?”男子奇怪的问道。
“无事,走吧!”冷尘淡淡回了句,脸色冰冷如常,抱着霁荨的胳膊却微微轻颤了下。
两人很快便在一处岔路口分开。男子一路往北而行,冷尘则抱着霁荨一路往西。看方向,竟趁着夜色潜进了城。
雨下的越发大了,如一张巨大无比的网从空中重重落下,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砸起水花。纷乱的雨声掩盖了冷尘稍显慌乱的步伐,也让守城的卫兵们心烦意乱,昏昏欲睡。当然也没能看到房顶上一闪既逝的黑影。
穿行在雨幕中的屋脊之间,冷尘跑的很急,怀里的霁荨依然没有意识,冰冷的雨水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灼热的温度却透过薄薄的衣衫无比清晰的传递过来。感受臂弯和胸膛那另人惊骇的温度,冷尘无法不焦灼。
如果她死了……
心里这个念头只要一起,冷尘的心就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不理智的人,可今天,却为她去做一件最不理智的事。
他要去求一个人,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面对,现在却唯一能帮他救活她的人。
冷尘在夜色中一路飞掠,东穿西绕,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拐进了一道小巷。
行到巷子口,他停了下来,举目四望了阵,极窄极深的巷子里有微弱的灯光散出。
心里暗暗叹息了声,他捏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很快,微光闪了几闪,木门后有相同的声音传出。他沉默了会儿,等到木门打开,像风一样飘了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精瘦的干巴老头,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袍子,手里端着盏油灯,眯着眼先是将他上下打量了番,然后才将目光盯在霁荨身上,语气间透着无边地寒意:“回去告诉你们影主,别什么人都往我这儿带。老头儿我年纪大了,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说着他就要关门,冷尘一巴掌拍在门上,面露急切:“与影主无关,是我……救救她!”
老头面色阴寒,蕴满精光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冷冷说道:“既不是晓月的人,老头儿我更没义务救,你走吧!”
深知老头的脾性,冷尘心中一急,抬腿便抢了进去,一把抓住了老头关门的手:“师傅!”
老头被这两个字也震得一怔,皱了皱眉看向他,曾经淡漠的眼眸中开始有淡淡的水波缱绻流动,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松了关门的手:“进来吧!”
冷尘感激的点了点头,紧跟着老头进了屋,里屋光线比屋外更暗,没有窗,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家什,整个屋子只有中间的破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桌子后面是一张挂着帐子的破床,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素裙的妇人,怀里正紧紧搂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孩子。
见到两人进来,妇人眼中露出惊恐,更加用力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可能用力过大,孩子有些不情愿的想从她怀里挣脱,妇人又强行把他拉了回去。
老头带着他一路未停,穿过隔间,最后在厨房的锅灶旁停了下来,弯腰一扯堆着柴火的木板,地板被掀开,露出一个大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