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荨不由一惊,真没想到能在江城碰到他。不过这也间接的说明此次蝗灾已惊动了皇上,更要谨慎应对才行。
想起李鋆熙这小子当年的奸猾样,霁荨心生踌躇。真不知该不该让他知道她的存在。虽然说当年两人也算相识,但毕竟已经过了十年,就算有点交情也快淡的差不多了。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极其尴尬,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毕竟是赵阔找来的,也就相当于赵阔的幕僚。赵阔又与李鋆熙明显不对付,她若这时候贸然站出来,恐怕也只会让自己难做。
再三斟酌之下,霁荨决定先看看再说。
心中这般想着,她不由后退了两步,将身形完全隐入了树影中。
“是吗?那请问赵某离开江城这几日,李公子可想出灭蝗之法了?”对于李鋆熙的说辞,赵阔当然不屑,冷哼了声,出言相讥道。
李鋆熙仍是一笑:“这个就不劳赵将军费心了。灭蝗之事不仅攸关皇命,更牵系着江城离都两城数万百姓的生死存亡。李某又不是庸人,岂会不知分寸?”他说着微微歪头,兴味的盯着赵阔,道:“倒是赵将军,你不是奉命去江城界治疫了么?怎么深更半夜的回来?行色又如此……”他皱了皱眉,神情中有些嫌弃,又似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赵阔现在的样子,语气却郑重无比:“难道,治疫的事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赵阔冷冷一哼,抬高了下巴,他当然不认为李鋆熙有此一问是出于好心,遂学着他的语气说道:“这个自然也不敢劳烦李公子费心。赵某自有定夺。”他说着沉了沉眉,面露凝重之色,道:“不过,我深夜唤你前来倒也不是跟你磨嘴皮子的,确是有要事相商。”
李鋆熙也算了解赵阔的为人,一看他摆出了说正事的架势,神色也不由凛然。哦了声正要问是何事,却见赵阔突然抬眼看向他身后,虎目中顿时射出凌厉的光,不过只一瞬,神情又变得兴味起来:“看来李公子果然如传闻般,连深夜都不得闲啊!今天这事,恐怕是谈不成了。”
李鋆熙不由得蹙眉,心说这赵阔这句又是何意思,刚要发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公子,李公子,不……不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李鋆熙立时明白了赵阔的意有所指,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无奈的闭了闭眼,转身迎上来人,板着脸问:“何事?”
来的是一名侍女,穿着素色的锦衣,模样长的倒也清秀,不过神色却惊慌的很,额头也满满的全是细汗,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停下来喘了好一阵子,才顺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郡主,她的心痛症又发作了,正捂着心口唤您的名字呢,您快去看看吧!”
“呵!”赵阔冷笑了笑。
李鋆熙的眉心不由蹙紧,眼中也现出懊恼之色,暗暗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孤这里有正事,你让人找两个大夫先去看看!”
那侍女摇头:“已经看过了,不过郡主说她的心痛症别的大夫治不好,只有公子您……”
说到最后,估计侍女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垂头不敢看李鋆熙的眼神,声音也低不可闻。不过在场众人显然都已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神情皆兴味无比。
霁荨也有点失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转变。不过说起来,看样子李鋆熙这小子这些年过的挺滋润的呀!
一时间,众人都不再说话,诡异暧。昧的气氛暗传。这下子,李鋆熙面子上有也点挂不住了,恼道:“胡闹!孤又不是大夫,既然她说别的大夫无用,那就先不要管她,明日早说!”
“可是……”侍女都快急哭了,心里一急就想拽他的衣袖。李鋆熙冷目一横,那侍女吓的抖了抖,闪电般缩了回去。作为李黛影的贴身侍女,她当然知道七皇子的脾性。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一副温和散漫的样子,可一旦真发起火来,连郡主都怯他三分。
可倘若请不回七皇子,郡主那边又如何交代?七皇子不好惹,郡主更是难缠啊!一想到待会儿空手回去的后果,侍女打个寒颤,眼中也瞬间被水雾填满,想了想,突然做了个让在场众人均目瞪口呆的动作。
“李公子,奴婢求求你,你去看看郡主吧!郡主她真的很痛苦,已经一天一夜了,水米未进。再这样下去……如果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活不下去了,李公子,奴婢求你,求求你……”她不停的磕头,脑门撞在青石板铺就的地板上,发出让人心惊的咚咚声。不多时,那方石板便被鲜血染红了。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李鋆熙先是冷冷的看着,最后也现出不忍的神色,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满脸无奈的妥协道:“罢了,待孤办完正事就过去看她,你先回去吧。”
“谢李公子。”侍女忙感恩戴德的爬起身,看着她满头满脸的血,李鋆熙叹了口气,递了一方帕子给她:“先止住血吧,做她的侍女也真难为你了。”低声说出这句,他便沉着脸径自朝屋内走去。
“戏也看够了,谈正事吧,赵将军。”当走过赵阔身边时,李鋆熙冷冷说道。由于不想看到赵阔兴灾乐祸的表情,他说这话时连眼皮都没抬,自然也没能看到站在赵阔身后的霁荨。
侧过身让他先进屋,赵阔嘴角的笑意仍不由自主的渐渐扩大,能看到李鋆熙吃憋,是一件多么难得而又让人痛快的事啊!但尽管如此,他最后还是没有笑出声来。七皇子毕竟是七皇子,就算心里痛快,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虽说他们现在也算清晰明了的对立关系,但有些时候该适可而止还是得适可而止,太过肆无忌惮,真惹恼了他,吃亏的终将还是自己。
赵阔作为一个纵横疆域十数载,又对朝堂之事有资深经验的老江湖来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所以他随即便敛了情绪,吩咐王志远准备些茶水,并重新调派了驿站的守卫令他们严加防守。正准备抬脚进屋,这才想起霁荨来,不由蹙了蹙眉,这样的场合,她显然不宜出现。
他想了想,笑着说道:“夜已深了,林公子不如先回房歇息吧,至于灭蝗之事,明日我去找你我们再做细谈。”说完他便招了守卫,命令道:“带林公子下去休息,记得找一间干净的房间,千万不得怠慢了。”
吩咐完他又回头笑眯眯的问霁荨:“不知林公子对赵某的安排可满意?”
霁荨无奈,心说这人总是安排好一切才问人家愿不愿意吗?不过眼下她也的确累了,能下去休息正求之不得,于是浅浅一笑,点了点头:“一切听将军安排。”
“好!”赵阔被霁荨的笑容晃的一阵眼晕,人也有点忘形起来,条件反射的抬起手想拍她的肩膀,霁荨微一侧身,手掌落空,赵阔醒悟过来,面露尴尬,改掌为拳抵在唇边干咳了声:“那……去吧!”
“告辞!”霁荨淡淡一揖,转身离去,直到拐过拱门,才听到赵阔推门进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