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爽朗一笑,眼中更生出赞赏之色:“林公子果然设想周全,既是如此,那赵某就陪公子一路慢行。”
他拍着马故意走近霁荨,与之齐头并进,那双色眼就跟胶一样紧紧粘在霁荨身上,看的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而他的两个下属也识趣的退后,不远不近的跟在与他们相隔不到十米的地方。完全当他们的隐形人。
霁荨目不斜视,紧抿着唇,看似冷静,实则恨不得全身都冒出尖刺来,把赵阔刺成马蜂窝。
好不容易捱到江城界内,这时天色已近黄昏,铺满艳丽晚霞的天边,远远看得见高耸的城门。
终于要到了么?霁荨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有放松。她正要提议一鼓作气在天黑之前进城,却见赵阔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坐落于官道旁的一处简陋的茶寮上。
霁荨心里暗暗叫苦,看这架式,难道他还想在这歇息一番不成?天就快黑了啊啊啊!如果天黑之前不能进城,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得跟这个居心不良的大粗老爷们走夜路?夜路!?光是想想黑暗中那如恶狼般注视她的目光,霁荨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果然,她心里这个念头才刚升起,就见赵阔的目光已殷切的挪向她:“这一路赶来,想必公子也已疲累了吧?前方有一茶寮,我们就在此歇息片刻。”他虽然看向霁荨,可丝毫没有征询她意见的意思,说完就直接翻身下马,将马缰交于护卫手中,然后笑意盈盈地大步向霁荨走来。
哎哎哎,他想干嘛?霁荨脸色微变,急忙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虽然下马的姿势并不好看,却在赵阔抵达的前一秒顺利到达地面。
“将军,请!”无视赵阔微僵的表情和伸在半空中的手臂,霁荨浅笑如初,恭敬的道了个请字,径自转身离去。
“噗!”茶寮角落里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阔大怒,虎目一横,那人的笑意凝在脸上,缓缓收了回去。
“小二,来一壶碧罗春,若是有点心也来上一些。”
早有护卫叫来了茶水点心,霁荨因为不怎么渴,也就没动,只敷衍的端起茶碗在唇边抿了抿。而赵阔这时候也不忘体察民情,边喝茶边认真得问那茶铺老板生意状况以及蝗灾对其造成的影响,那老板看他衣着不凡,也就躬身殷勤回答着。
因为心中着急,霁荨坐的百无聊赖,目光随意的在茶铺中落坐的几人身上轻轻一扫,就撞上了角落里一道锐利注视的目光。
看她的是一名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长得颇为俊俏,此时她下巴微抬,眉眼间凝着一股冷傲之色,正以一种漠然审视的姿态,静静的打量着她。
霁荨不由得皱眉。这种充满漠视和敌意的目光,让她想起了林霁莘。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生宗旨,霁荨还是决定不再深究,淡淡的移开了目光。这时,与她同坐一桌的另一名黑衣男子却说话了,语调阴柔,声音阴阳怪气的。
“歆歆,你认得她?”
女子淡淡一嗤,放下茶碗:“不认得。”
“那你为何……”男子兴味一笑,目光轻佻的瞟向霁荨:“你看她的目光可跟看别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啊!”
女子又是一嗤:“有何不一样?”
“你这种眼神,我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济洲看见那个周府千金之时,第二次么,是杀死她的时候。”
他们的声音并不小,所以当这种言论传至霁荨耳朵的同时,也同样传到了赵阔耳中。
“何处来的刁匪?给我拿下!”手里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搁,赵阔冷声大喝,护卫早已疾扑而去,长刀齐唰唰出鞘,架在那二人的脖子上。
“哎哟,看样子这话有人不爱听嘛!”男子娇嗔的撇了撇嘴,跷着兰花指去推脖子上的刀:“讨厌,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也不怕吓着人家。”
“谁要你那么多话!”女子只是冷冷一笑,仍细细的品着她的茶。
男子却不乐意了,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哟,你个死没良心的,这你也怪我?我话多怎么了?人家还不是想逗你开心。”说着他竟拉着女子的胳膊撒起娇来:“我不管,现在我跟着你,得你救我。”
赵阔的护卫都是军人出身,本就瞧不上男子这样的,见他磨磨叽叽,不由怒骂道:“死阉人,少废话!再废话老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女子手中的茶碗突然掷出,正中护卫面门,捂脸的瞬间她胳膊猛力一抬,狠狠击在护卫肚子上。护卫受挫,长刀脱手,女子丝毫没有停滞,长发甩动,手指扯出一根绑在发间的钢丝,毫不留情的从护卫脑后插了下去。
另一护卫见此,忙抽刀回身劈向她,一道银光从女子跃起的腿上射出,直刺进了他的心脏。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动作干净,利落。杀完人,女子回身朝霁荨挑衅一笑,身形一跃,黑影如划过天际的流星,点着树梢迅速消失在暮色之中。
“哎,歆歆……没良心的丫头,也不等等我。”
男子幽怨的嘟囔了两句,这才慢吞吞的站起身,回身朝霁荨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小娘子,后会有期!”说长袍轻轻一甩,身子竟如黑色的长蛇般快速疾掠而去。
二人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下不光霁荨,就连赵阔也看得目瞪口呆。
这两名护卫,怎么也算得是他从数万御林军中精挑细选出的高手,居然瞬间便被这二人斩杀。
垂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握紧,赵阔目光凝重的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眉间已蓄满深沉的暴戾与杀气。
因为发生了这等事,赵阔的心思显然已无法再放在霁荨身上,沉着脸道了句江城恐有急变,二人便快马加鞭连夜赶进了城。
待至江城驿站夜色已深,驿站守卫见赵将军突然归来,且满面怒色,顿时吓破了胆,忙叫人禀告管事。不过数分钟,江城驿站管事王志远便边扣着衣襟边小跑着迎来。
“小人不知赵将军深夜归来,有所怠慢,还请将军恕……”
赵阔一脸不耐,步子走的飞快,扬手打断他:“那些没用的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李公子呢?请了他来。”
管事似有些为难:“将军,现在已近子时……”
赵阔一巴掌拍在门上,木门啪的一声大敞,他回头,脸色比夜色还黑:“子时又如何?难道本将军请不动他?”
话刚说完,院落外突传来一声犹带慵懒的轻笑,一袭人影从黑暗中悠哉游哉的走了出来,形容虽有些散漫,举手投足间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度。边走边打哈欠:“这半夜三更的,赵将军一回来就这么大火,又唱的哪出啊?”
霁荨原本站在众人身后的一处树影下当她的隐形人,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皱紧了眉。“这个声音……”
“哼,城中蝗灾肆虐,城外瘟疫漫延,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叫苦连天,连圣上都忧国思民夜不成寐,李公子倒好,这日子过的挺悠闲啊!”
来人只是一笑:“瞧赵将军这话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乃人之常理,圣上遥坐金銮殿,无法通达民情,当然夜不成寐。我等则不同,我们来江城是为了替圣上分忧的,晚上不睡觉,白天哪来的精神研究灭蝗之法?”
说着人影已近,来人的面容也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极精致的五官,神情倨傲,嘴角勾着慵懒的笑容。
这个人!?霁荨蹙眉略作思考,他是李鋆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