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本就长的豹头环眼,轩眉如剑,天生一副不怒自威的凶悍样,再加上常年浴血杀伐所蓄的血腥煞气,就算不说话,也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和震摄。此时,他微偏着头双目如炬地看霁荨,别具深意的目光更让霁荨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虽说霁荨从小到大因为外貌出众没少受过别人的注目,但都不如赵阔此时的目光那般,让她心生一种惴惴难安的心悸与惶恐。
这种眼神,是一个男人看一个漂亮女人的眼神。目光里丝毫不掩饰**裸的惊艳和玩味,更有蠢蠢欲动的贪恋和占有欲。
霁荨终于受不了,微侧了头,躲开赵阔凝视的目光,强扯着唇角笑笑,双手抱拳道:“小人的师兄尚在祠堂为村民医治,小人临行前想与他告别,可否请将军稍等片刻?”
赵阔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扬头哈哈一笑:“去吧!赵某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灭蝗之事事关要紧,天色亦不早了,此地距江城尚有些路程,公子莫要耽搁太久才是。”
“谢将军。”霁荨笑容可掬,抬手谢过赵阔。待转过身去,顿时冷了脸色。
怎么办?看这将军的神色,分明已经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假若他真起了什么心思,虽说自己不是毫无反击之力,但终归是个麻烦。
无奈地叹了口气,霁荨郁闷的摸了摸脸颊,难怪人常说红颜祸水,这长的太漂亮了也是件麻烦的事。
堂这边,凌夙扬心神不安的为村民上完药后,就一直眼巴巴的站在祠堂门口等着,此时见到霁荨完好无损的回来,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快步迎上前扶她下马。
“荨儿,官兵可走了?”
“嗯!”霁荨笑着点头,为了不让凌夙扬担心,她决定隐瞒赵阔已识破她身份的事。淡然笑道:“凌哥哥放心,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去离都通知爹爹,估计晚些时候爹爹就会让人送草药来,有了草药和大夫们的帮忙,相信疫情很快就会得到控制。”
说话间,村民们闻听霁荨回来了,全都奔出祠堂一脸紧张的看着她。村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大夫,怎么样?官兵可还会烧村子?”
霁荨欣然一笑:“村长请放心,官兵已经撤走了,大家暂时没有危险了。”
“真的?”村长睁大眼睛,生怕是自己听错了。“你是说真的?真的……不烧了?”
在场的众人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都一个个瞪着大眼看着霁荨。
霁荨笑着点头,大声道:“众位乡亲尽可放心,官兵已经答应不烧村子,没有人会被烧死了。”
瞬间的惊呆过后,人群沸腾起来,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人跳着笑着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娘,我们都不用死了吗?”先前哭泣的小孩拉着娘亲的手,一双眸子也因溢满了惊喜和兴奋而闪闪发亮。
“对,对,我们都不用死了。”娘亲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搂住孩子,被疫疾折磨的枯槁阴晦的脸上也绽出喜悦的光采。她拉了孩子在霁荨和凌夙扬面前跪下来,磕头谢道:“谢谢两位大夫,是你们救了我们母子,救了全村的人,谢谢……”
她这一跪,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的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跪下磕头,道谢之声此起彼伏。
霁荨看着乌压压跪倒一大片的人群微笑,这一张张充满惊喜感动的脸,让她觉得刚才的提心吊胆也是值得的。
想到自己不能久留,她收敛了心情,将凌夙扬拉到一边,避重就轻的把刚才与赵阔谈判的经过大概描述了一遍。
果然,凌夙扬一听她要跟赵阔走,急了:“这怎么能行?赵阔他根本就是一粗鲁莽夫,你一弱女子怎么能跟他同行?不行,绝对不行!就算要去,也是我跟着他一起去。”说着他情绪激动的抬脚就要走,一副誓死跟赵阔拼命的样子。
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霁荨微微一笑,拉住了他的衣服:“凌哥哥……”
她没说别的,也无需多说。只是温柔甜软的三个字,已足以让凌夙扬冷静下来。
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凌夙扬转过头,凝视着霁荨清丽绝俗的脸,眼中先是悲愤,然后是无奈,最后彻底化为黯淡。
他低下头,双拳握紧,积压在胸口的懊恼与自责像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的他心痛难忍。
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浑身颤抖的模样看的霁荨好生心疼,从小,凌夙扬给她的印象就是一副清贵冷淡的模样,似乎对除他之外所有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第一次,她见他显露出如此悲愤脆弱的模样。
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驱使,她深吸口气,轻轻的走过去,然后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住了他。
凌夙扬明显的僵了下,惊诧地抬起头,霁荨触手既离,退后两步,回他一个轻松甜美的笑容:“大道理我就不说了,想必凌哥哥比我更清楚眼下的利害关系。赵阔虽是莽夫,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你就放心吧!这里的村民就拜托你了,我在江城等你。”
微笑着说完,她立刻转身,只留给凌夙扬一个坚毅挺直的背影。
感觉身后依依不舍的目光如影随形,霁荨仰脸笑了,此般深情,就算不能接受的理所当然,至少,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霁荨走后,过了许久,凌夙扬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俊逸的脸上随继露出飘忽的笑意,不过也就一瞬,便被无尽的阴郁狠戾替代。
“赵阔么?”凌夙扬的手指骤然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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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出村口,大老远便看见赵阔骑在马上沉静等待的身影。原本严阵以待的衙差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两个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陪在他左右。
依旧是骑马慢行,霁荨的心情却比第一次出来时更加沉重。说实话,她不想招惹事非,亦不想跟赵阔这样的权贵扯上任何关系。做为一个小老百姓,她没实力,也没精力去跟他周旋。更何况,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根本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可眼下的情形……
“唉!”霁荨叹了口气,得过且过吧!等蝗灾一事了结后,她铁定一个人踏马天涯,再也不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思量间,已至赵阔身前,霁荨敛了心绪,微笑着拱手一礼:“将军,可以启程了。”
赵阔不语,眼神兴味,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霁荨脸上,直看得霁荨神色微恼,这才收了目光,哈哈大笑道:“公子果然守信,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早点出发吧!只是……”他眸色一转,戏谑的说道:“只是不知公子这细皮嫩肉娇贵之身,可受得了马背颠簸之苦?要不,赵某命下属先行,在下一城镇为公子备一辆马车如何?”
他这是在暗示已看破她的女儿身了吗?如此不加掩饰,他究竟想干嘛?
霁荨心里万分恼火,面上却不得不露出感激的笑容:“难得将军有此心意,小人感激不尽,只是小人前赴江城是为了驱蝗救人,如今城中百姓正遭厄难,苦不堪言。若我们太过大张旗鼓,难免落人话柄。反正此地距江城不过百里,若将军真心体恤小人,稍加慢行就可以了,大可不必如此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