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夙扬淡淡一笑,拉起她的手往祠堂外走去:“谁说我要阻止你,我只是想说,我们一起!”
霁荨一怔,停下步子。
“怎么了?”凌夙扬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静静地盯着她。
霁荨勾唇一笑,眉目微敛,凌夙扬清辙明静的眸子里,深情炽热的让她不敢面对。
你若执意前往,我必生死相随!
这样的深情,真的可以接受的心安理得吗?
霁荨唇角勾出一丝苦涩,被人如此般的喜欢不是好事吗?为什么每次面对凌夙扬深情的目光,她会心生愧疚?
深吸口气,霁荨敛了心中的情绪,朝他展露出一个淡淡的,却无比真诚的笑容:“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不用真的陪我去。阻拦官兵烧村子是跟官府做对,你不会武功,就算不被他们乱刀砍死,抓到衙门也是死罪。”
凌夙扬一怔,神情坚定:“正因为知道危险,所以我才要陪你去。”
又是这种执着,让霁荨心惊不安的执着!
霁荨叹气:“放心吧!我跟你不一样,我会保护好自己,他们伤不了我。”缓缓拉开他的手,霁荨眼光专注认真,然后坚定地开口:“祠堂里有这么多染病的村民需要你照顾,草药也不够,疫情急需要控制,比起对付外面的官兵,这里更需要你。”
“可是……”凌夙扬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复又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细的让他心生一种心疼,一种惶恐。“别乱来,再一个十年,七夫人等不起。我也……等不起。”
凌夙扬莫明其妙冒出这句话让霁荨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他眼里的惊慌,她从没想过从小就深沉老成的凌夙扬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她低下头,心里百味陈杂,却抬起头,故作轻松的笑道:“别可是了,再可是官兵就进村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淡淡拉开凌夙扬的手,霁荨转身就走。
“荨儿!”凌夙扬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霁荨身子一僵,咬了咬下唇,头也不回地离开。凌夙扬没有武功,她不会让他犯险。
“好,我留在这里等你。”
凌夙扬瞧着霁荨的背影远去,眼中的光芒如繁星般温和灿烂,却掩不住淡淡的悲伤与黯然,低下头,他轻声的呢喃,声音轻的好像是对自己说的。“我之所不去,是因为我知道,就算去了,我也只是个没用的累赘而已。”
霁荨骑马奔到村口,看到的是三队身着红衣软甲的士兵将村口围了个严严实实,正中的一队士兵手里举着火把,齐整整的站着。左右两边则屈膝半蹲,个个弯弓搭箭面无表情。为首的满面虬髯,四十来岁年纪,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的铠甲中,骑着高头大马,显的很威风。
众人缄默不语凝神戒备,空气中暗传肃杀之气。
霁荨一愣,她只知道红衣软甲是衙差的衣服,想必士兵是衙差没错,但那个穿黑甲的人显然不是县衙里的。霁荨虽对这个朝代的官服不怎么懂,但单看那身行头,最次也得是将军什么的。
莫非这个村子的痘疮连朝廷也惊动了?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霁荨骑在马上,一边缓步而行,一边思量对策。
见村子里只走出霁荨一人,且骑着马,大胡子不悦的皱了皱眉。士兵好像也是一愣,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大胡子。
霁荨骑着马慢悠悠的走近,行到离大胡子十丈的地方停下来,双手抱拳中气十足的大声道:“小人是离都玉案堂的医徒,见过官爷。”
“玉案堂?”大胡子脸色阴沉,偏头问身边的士兵:“玉案堂是做什么的?”
“回赵将军,玉案堂是离都城最大的医馆。”
“医馆?”大胡子瞟了眼霁荨瘦小的身形,略抬了下巴,神情倨傲,大声问:“你是大夫?”
霁荨低眉顺目,大声回:“是!”
大胡子面色一凛,脸上生出一丝悲悯,感叹道:“为了不让痘疮疫情漫延感染周边县郡,朝廷已然下令焚烧这个村子,你既为大夫,就应知此地险恶,何苦留下陪他们等死?”
霁荨淡然一笑:“既为大夫,自是不能见死不救,小人今日冒死前来,就是为村民求命,求官爷给小人三天时间……”
“三天?”大胡子冷笑一声,眼神无比嘲讽,无比冷漠地扫了霁荨一眼:“天下人皆知痘疮是不治之疫,你一个后生晚辈有何德何能敢下妄言三天能医好他们?”
“将……”
霁荨刚欲开口又被大胡子打断。他的语气带着军人的冷酷与杀伐之气:“况且焚烧村子是皇命,恕本将军无能为力。”
大胡子虎目一敛,眼内闪过冷冽的寒意,沉声道:“你既与村民在一起,恐已染上瘟疾,故此,本将军只好连你一同杀了。”
他说着大手一挥:“放箭!”
“慢着!”霁荨猛喝一声,她没想到这个将军竟如此冷血,杀伐果断,竟一点据理力争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霁荨极讽刺的冷笑:“视人命如草菅,这样的朝廷,还真让百姓心寒啊!不过,在死之前,小人有几句话想说于将军,不知将军可愿听?”
大胡子轻蔑地瞥了眼霁荨,淡漠的挥了挥手:“说吧!”
霁荨抬起头,淡淡道:“将军,你可知你也是食万民之禄?既为将才,就该上阵杀敌浴血疆场,以保疆域,安天下为己任,可将军在干什么呢?食民之禄,鱼肉与民,滥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如此作为,不知将军良心可安?”
“哼!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刁民,如此,本将军更不能留你。”大胡子的瞳孔猛的缩紧,杀意凛然!
霁荨神色不变,无畏地直视那张冷然震怒的脸,淡淡的笑笑:“将军当然可以毫不费力的将我杀掉,在将军眼里,别说小人我,就是村子里数百条人命也不过蝼蚁,但将军应知水能载舟,焉能覆舟,纵观历朝历代,凡是仁君治理天下,都会遵循这么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今蝗灾泛滥,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苦不堪言,将军若此时滥杀无辜,岂不让安国万千子民寒心彻骨?民心若失,天下也将岌岌可危,他日越军来侵,可还有百姓愿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
霁荨说得唾沫星子乱溅,面上淡然,实则手心紧握,全神戒备,只要大胡子稍有动作,便会凝神催动天灵珠。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大胡子喃喃念着霁荨的这句话,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霁荨见一通胡扯震住了他,稍稍松了口气,拱手软言相求:“小人知将军皇命在身,故此小人也不敢为难将军收回成命,小人只求将军给小人三天时间,三日之内,小人必竭尽全力救治村民,若三日后痘疮之疾仍未起色,小人愿以项上人头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