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头晕目眩,待霁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身处摇摇晃晃的泔水车中。霁荨动了动胳膊腿,的确回来了!
想到那个男孩很可能是青龙,霁荨叹了口气,杀手啊!青龙你什么不好做?偏偏做杀手!还要做天下第一!这不摆明要我的命吗?
更何况,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男子。能有本事收集上千名孩子并且冷眼看着他们互相残杀,光这份能耐,这份狠劲,就足以让人心生胆怯了。这种人躲都来不及,自己将来还要送上门去。再次叹了口气,霁荨欲哭无泪的发觉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以后要走的路荆棘遍布,相当艰难!
泔水车在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霁荨一震,猛然想起自己偷跑出来的初衷,暗骂了声坏了,急忙溜下车。
“爷,咱们是来收泔水的。”
“后门,后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这么污秽的玩意儿也敢拉到前门来,王爷在这儿呢!若是惊了他的大驾,你小子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话还没说完,哐噹一声关了大门。
听见伙计和守门侍卫的对话,霁荨撒腿开跑的步子停了下来。抬头一看,“离都驿馆”四个金色大字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愈发闪着一股子异样的魅惑。
嘿!瞧这巧劲儿,要不怎么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霁荨四下看了看,却怎么也没找到林府的马车。难道美女娘没来?不会啊!听她们那意思,分明就是那个什么王爷以林府众人的性命威逼美女娘就范,准备来个恶狼扑羊,辣手摧花……
想什么呢?霁荨摇了摇头,美女娘不会真的是来献身的吧?不行!怎么样也不能让那个色鬼王爷占美女娘的便宜。
霁荨瞅了眼高高的墙头,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开始爬树。驿馆的院墙大概有四米高,在离墙根一米多的地方种了一棵大榕树。霁荨双手抱紧树干,蹬着脚慢慢的往上挪。
好不容易爬上墙头,霁荨盯着下面空空如也的草地犯了愁。记得前世看电影里女主翻墙的时候,下面不都该有梯子假山什么的吗?为什么自己这么悲催?实在不济你来个草堆也行啊,这么高跳下去,要是摔折了胳膊摔断了腿,后面还演个屁!(某雪冷冷的别过脸:“哼,已经给你天灵珠了,知足吧你就,跳吧,死不了的,大不了换女主……”某雪后面的话消失在霁荨爆发的紫光中,阿门……)
霁荨咬了咬牙,正准备跳下去,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黑暗中一路狂奔,屁股后面还紧跟着一大帮提着灯笼的侍卫玩命的追。霁荨趴在墙头上压低身子,心里默念:“别过来,别过来,你跑哪儿都行,千万别过来……”
谁知那孩子左右瞅了瞅,径直往她这边跑来。霁荨那个气啊!她虽然知道那些人看不见她,但墙头就那么窄一点地儿,他这样走过来,也很有可能会撞到她。
眨眼那孩子已奔到墙根,双足轻轻一点,在霁荨目瞪口呆的瞪视中,双臂张开,像一只大鸟一样的飞上了墙头,然后,咚的一声撞上霁荨,俩人一起滚了下去。
“哎哟……”两声痛呼同时传出。
那孩子像见鬼一样,猛的打地上蹦起来:“谁?你是人是鬼?”
霁荨抱着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脑袋赶紧爬起身,灰溜溜的缩至墙角准备开溜,
说话间,侍卫们已近到身前。数十个灯笼照过来,霁荨看的一呆,没想到还真是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模样,脸长的极英俊,白晳的皮肤在灯笼幽暗的光照下闪着如温玉般的光泽。神情却冷漠而倨傲,举手投手间尽显着一股子高人一等的盛气凌人。
“请主子留步!”众侍卫追上来并没有出手抓男孩,反而跪倒一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自人群中跌跌撞撞的冲上来,紧张的拉起男孩四下查看,生怕他摔坏了。“哎哟我的小祖宗,您没摔着吧?这大晚上的,您这是要去哪儿?你这不是要老奴的命吗?您要有个三长……”
“我没事。”男孩不耐烦的甩开老头的手,指了指墙角命令道:“你们几个散开,查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人,还有那边……那边……搜仔细点!”说着低头郁闷道:“我明明撞上了,怎么会没有呢?”
霁荨听他这么一说,又贴着墙角不敢动了。侍卫一波波的从她眼前走来走去,明晃晃的灯笼照的霁荨眼花。如果不是担心美女娘,霁荨还真想留下来弄清楚这个年纪不大武功却不差的小屁孩是谁。又或是吓这臭小子一跳,以报害她摔下墙头之仇。但是事关轻重,还是下次再说吧!
霁荨朝仍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男孩不屑的撇了撇嘴,从他面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仗着天灵珠的灵力,霁荨闭着眼在黑暗中清晰的感应着七夫人的位置。穿过花园,过了两道拱门,霁荨听到一曲琴音。
悠扬清婉的琴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更显空灵动人。霁荨心中一动,觅着琴音而行。转过回廊,迎面是映满皎洁月光的大湖。湖中满植荷花,碧叶翻飞,荷花轻舞。铺满月光的湖水随波轻荡,涟漪层层,湖心的八角亭内竹帘半卷灯火通明。
而静坐于湖心亭内弹琴的,可不就是她的美女娘。
霁荨看的一呆,亭中云帐飘飞,丝绢万缕。纷飞飘洒的红绡纱帐间,美女娘一袭白衣,纤手轻动,拨出琴音如丝。人堪比湖中月光下静静绽放的白荷,清雅高洁,美的不沾丝毫世俗之气。
霁荨看的有点痴了。她想起第一次见美女娘弹琴时也是这样,浑身透着绝美的哀伤。霁荨心里一酸,难道美女娘心中真正爱的就是坐于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霁荨悄悄的靠近,透过竹帘与流苏帏帐的缝隙往里瞧,只见男子身材高大,一身月白色的丝织云纹锦袍,长须美髯,眉目清秀,神情淡雅泰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煦如玉的气质。
看到他,霁荨脑子里想到一个词:温润君子!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个词的最好注解,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
霁荨心里泛出一丝庆幸,美女娘的眼光还不算差。至少比起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爹要强上许多。如果让她看到一个脑满肥肠的中年大叔形象,霁荨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不顾后果的冲上去拉了美女娘落跑。
既然长的还可以,那就静观其变吧!
一曲终了,男子站起身,鼓掌轻笑道:“数年未闻,卿墨的琴音依然堪称绝响,华而不溢,清雅而灵透,宛如清泉潺潺,又似微波轻荡,闻之悦耳,观之心动。”
霁荨咧嘴笑了,这个王爷的嘴还真甜。瞧这几句夸的,含而不蓄,听着就那么悦耳。
霁荨在心中暗暗把林老头和南陵王大概做了个对比。模样,权势,才气……
唉!霁荨摇头,林老头太失败了。难怪美女娘要为南陵王蹙蛾眉,为他泪痕湿。
七夫人面色不变,缓缓地站起身,躬身一礼,几缕青丝如墨,滑落如白玉般的娇颜,淡淡道:“王爷谬赞,民妇不敢当。”
南陵王的脸色明显地僵了僵,凝视着垂眉低目的七夫人许久,转过身,望着月光下随风而舞的荷花,黯然一叹:“七年!伊人如昔,红颜依旧,然物是人已非,卿墨,你可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