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最终不出口否认余先生那句“其实我和景小姐心里想的一样”,余先生以为自己真和对方有共鸣,变得轻松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景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掌握景家一大盘生意,甚是有本事,是美女,又是才女,大方美丽,真是典范女性,值得敬佩。”
余先生谈吐不俗,且善说好话,但凡哪个女性听了他刚才那些奉承的话想必都会有点沾沾自喜。这上图感觉有点意外,起初还真不敢以为他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余先生真的过奖了,上图只是一个出生在商家的普通人,这生意是不做也得做,不学也得学,没有办法,勉勉强强多多少少,这些年来终于学了那么一丁点,可哪里有余先生说得那么好,余先生夸赞太过了。”上图慢悠悠地说,没有被余先生的好话冲昏脑子。
“景小姐可千万别以为我是在特意这样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恭维之意。”
美人通常比较难伺候,这好话兴许她听多了,都不觉真,余先生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番。
见余先生有点小紧张,上图抿嘴笑笑,然后为他再次把茶倒满,故意拉开话题,“余先生尝一尝糕点吧,这糕点很不错。”
“哦,好好好。”余先生听话地拿起一块淡黄色小糕点品尝,才入口就发出惊讶,“这不是上海周家的桂花糕?”
上图也略为吃惊,“正是,难道余先生平时也爱吃?”
“是家母爱吃,我每到上海都会捎上几打。”
闻言,上图用手背微掩笑意。
“为什么景小姐会发笑?”余先生疑惑。
感觉自己失态,上图连连道歉,“真是失礼了,余先生千万别在意才好,上图刚刚想起一个事情,因而觉得好笑。”
“哦?可以说来听听吗?”
“当然,实不相瞒,我母亲也很爱吃这些糕点,每每我到上海,她总是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捎这个,刚刚听了余先生母亲也爱吃,上图就在想,是不是我母亲那代苏州人都爱吃这个,就情不自禁地发笑了。”上图做出解释。
余先生受美人感染,也笑了,“是有年代共同点。”
“景小姐经常到上海去吗?”余先生随口问道。
上海!怎么又提到这个地方。
“是的。”上图答。
“上海是个大千世界,一片繁华,那儿的人感觉和咱们都不像是一个国家的,他们生活中似乎看不见烦恼,看不见忧愁。”余先生发出感叹。
“听余先生形容,上海倒像是真正的天堂了。”上图捧起茶杯,轻啜一口。
余先生摇头否认,“不,恰好相反,那种地方,哪里会是天堂,只不过是像天堂的地狱。别看上海一片富丽堂皇,那生活艰难三餐难顾的人也满大街都是,我感觉太繁华的地方始终没有那种踏实感,感觉一直飘着、浮着,不着地一样。”
喝完茶的上图都还没来得及放下茶杯,茶杯捧在半空中,一直听着,脑子满是疑问,心里颤动着,他怎么也会有这种感觉?他是在说真的吗?还是装装高雅,扮扮清高?抑或他心里面真是这种感觉?难道是他了吗?她要找的人难道就在面前?据她所知,余先生出生富商之家,打小并不缺乏物质,他没有留过洋,不是潮流一族,成年后学做生意。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守旧派,顶多就是多了一份善良和善谈,然而,眼前豁达开阔心境的他让上图震惊。
“景小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余先生奇怪她的动作,注意到她一直捧着个茶杯,不放,又不见喝。
上图这才赶忙放好茶杯,看着余先生,“没什么,请余先生不要介意才好,上图只是在想着余先生的话,不明白余先生为何会有这样的人生观,明明上海就是一个人人向往的地方,可在余先生心里却不是,上图感到有点意外。”
被她看着的余先生差点连魂魄都丢了,那丹凤眼太过美丽,他简直都招架不住。
“景小姐难道也向往吗?”好不容易他才记起问她。
当然不!但上图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不管我向不向往,总要承认很多人会向往这个事实。”
换以前,她可以直接说不,可是,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刚刚想到了那个地方有个人,这个人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在她脑海,或一闪而过,或勾起一些回忆片段。
那段被软禁在上海严宅的日子并不算长,每天枯燥无味,没有出现她经常看惯的账本,也没有熟悉的家丁,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浇浇花、修修草,再不就是看看书,偶尔会被严承敏打扰一下,硬拉她聊聊家常。严承轩多半会很忙,其实她和他并不多见,直到她主动搬到主宅,两人还是不会多见,不过每一次见面都很不简单,多数都会起冲突……这样的生活她以为她会被折磨到死去,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和环境,竟然习惯了面对他,她已经忘记自己生活在哪里,忘记家人在哪里。如果不是两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差点都被那个浮华的大上海迷晕了头,差点恋上那个地方,差点遗忘了属于自己的追崇。
“当然,人始终比环境重要,如果景小姐喜欢上海的话,咱们以后可以考虑定居那儿。”余先生见上图沉思,以为她是有心往上海发展,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便主动改口。
上图摇摇头,“不,我没多想往那边发展。”
人始终比环境重要?是这样吗?换了她,她能做到吗?不行。难道这就是爱?那她做不到的原因就是不爱吧,应该就是的。
“我还以为景小姐……”
“以为什么?上图其实还是喜欢杭州。”
……
两人一直畅聊,彼此生意上有很多心得,都毫不吝啬和对方分享。风土人情,为人处世,也没少闲谈。一个下午就这样悄悄滑过,聊得入神的两人根本没留意到隔壁楼房有人在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