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宅偌大花园里,树木也开始变黄,花圃里鲜花多数花期不再,这对花园美感没有很大影响,不过就是换了一番感觉而已。空气中隐约透露点点凉意,季节变化有明显特征。
随着秋凉,隐藏着的人心也开始泄气很多,不复之前猖狂,暂时算是风平浪静。
吴太太也终于敢迈出大门,来到严宅串门子,距离上次开生日宴会,一直到现在,她才再次到严宅,不知不觉又是差不多两个月过去。
一身桃红色暗条纹旗袍让客厅里的吴太太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身上围着同色披肩,那大气的模样一点儿没变。
严承敏小心地沿着手扶梯下台阶,她身材越发臃肿,连走路都费劲。
“吴太太,你可真是不够意思,自从我不能陪你打牌开始,你就没有把我放心上了,今儿个怎么会有空过来看看我这个大肚婆阿。”还没走完台阶,严承敏就已经招呼吴太太这位熟客。
“哪里!这最近呐,上海不太平,连巡捕房人家都不放眼里,说真的,‘阿拉’心里害怕,治安这么乱,还是不要乱跑。哎呦!白太太,你小心点,小心点!”吴太太惊呼,起身扶着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严承敏微微抗议,“我没事,你别跟亦云和承轩一样,整天也是叫我小心点,我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宝贝了。”
“你呀,现在已经不是宝贝了,真正的宝贝是他!”吴太太摸摸她凸起的大肚子。
“快出世了吧?”吴太太又问。
严承敏幸福地点点头,“快了,赶在明年以前会到来。”
“好,到时一定要通知‘阿拉’,好回你一份大礼。”
“吴太太怎么那么客气。”
“不客气,就你上次送‘阿拉’的生日礼物,‘阿拉’都还没有来得及谢你呢。这些日子上海都不太平,这威武南京那边事情也特别多,所以阿,‘阿拉’没空亲自过来谢谢你。”
“说起那天,上次我都还没有来得及问你,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图怎么就这样回杭州了?她连衣物都没有收拾。”严承敏一直奇怪,就是没有人愿意跟她说。
吴太太有点吃惊,“这……白先生他没跟你说吗?”她上次匆匆忙忙赶过来打探风声,也没多说什么话。
“没有!他说我是个孕妇,叫我好好休息,别过问太多。你都不晓得那天承轩会来之后发了多大火,那书房被他打碎的古董我估计都损失不少。后来的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要是有空也不会跟我说话,我如果把他喊住,他总是那么一句‘孩子要出世了吗’?我……我有时候还觉得都不认识他了,而且我看得出来上图走了他很不开心,诶,你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这上图怎么突然就回杭州了?”
想起那天,吴太太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回想,“那天……”
“我没有听错吧,你说上图她……她拿枪对着承轩?还开了枪?”严承敏不太敢相信。
吴太太点点头,“吃惊的不仅是你,‘阿拉’也被她吓死了,还好拉,她开的那一枪也无心要伤害严少爷。”
等于伤害到他了!不难想到为什么承轩这段日子会这么伤心了,原来是这样。严承敏有一点不明白,“那承轩也让她这样离开了?”这从来都不是严承轩惯有的手法,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是不会轻言放弃。
“这个问题,‘阿拉’和威武也讨论了很久。”稍稍熟悉严承轩的人都感到惊讶,他其实大可以拦截,只要他有心不让那个人离开上海,恐怕就是前脚踏出了,后脚又会回到这里。
“哦!‘阿拉晓得嘞’(我知道了)。”吴太太恍然大悟。
“知道什么?”
“会不会是严少爷他已经不喜欢景小姐了?”吴太太大胆设想,反正他男人正在楼上和严少爷闲聊,不怕被严少爷听见。
严承敏摇摇头,“应该不会。”以她对承轩的了解,他不是这样容易放下的人。
“白太太,凭什么你认为严少爷他不会。”吴太太提出疑问。
“那个……就凭我是他姐姐阿!”
“那你就错了。”
“阿?”严承敏很意外。
吴太太继续发表看法,“白太太,你也不多想一想,你们家承轩是个可以一心一意的人么?之前他不是也有芷瑜,最后不也喜欢上景小姐,那为什么你能肯定他不会放弃景小姐,而且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以你们家承许的性格,哪里会那么有耐心可以等待,让他不作为只有一个原因,除非是他不喜欢了,要不然谁拦得住。”
“听吴太太这么说,倒是我想错了?”
“可不是!你阿,也别太高估景小姐的魅力,这女人到底还是个女人,管她国色天香还是沉鱼落雁,单凭一张皮要拿捏住男人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所以她一向倡导要有震慑能力,这样才能把丈夫镇住。
严承敏围绕她的话想了想,始终觉得不对。
“吴太太,这个……这个好像……好像不对。以我对承轩的了解,他绝不会是这样容易喜新厌旧的人,我……我始终相信他对上图的感情是很独特的……”
吴太太拼命地摇头,“白太太,你可别以为男人都是你家亦云!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好男人,‘伐会拉’(不会拉)!”
“真的不会?”严承敏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是看错了?难道怀孕会令人糊涂?
“‘伐会’。”
其实严承敏也觉得吴太太的话有道理,要是承轩在意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放手,要是他在意,上图哪里会离开这么久,兴许吧,一份感情并一定会出现在每个人的身上,大概她想多了。
“白太太,‘阿拉’有个想法。”吴太太热心不已。
“什么想法?”
“这严少爷虽年轻,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了,出不多这个数了吧?”吴太太举起三个手指。
“嗯。”
吴太太接着说,“这你们严家也就他一个男丁,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俩可以帮忙做做‘好事’……”
看吴太太表情,她就明白吴太太是想做媒人,看来这个吴太太由始至终都没放弃要做承轩的媒人。
“那个……”严承敏回答不干脆。
“白太太,‘阿拉’也不瞒你,严少爷这媒人‘阿拉’确实是想当,告诉你,‘阿拉’心里有人选了。这南京那边‘姚氏家族’你也听过吧,他们家大小姐知书达理,除了外貌,气场和智慧绝对不输景小姐,威武和他们家也有生意往来……”
“慢着,‘姚氏家族’?就是那个很有钱,家族有个大银行的那个‘姚氏’?”严承敏不太敢相信。
吴太太掩嘴笑着,点点头,“正是。”
别说,人家吴太太这还是打出一张好牌给承轩上!这“姚氏千金”,大把人拿着号码牌排着队等着呢。
“我太吃惊了。”严承敏坦白说。
“可不是‘阿拉’瞎吹,这等着和姚小姐相亲的男人那是从上海黄浦江排到南京长江大桥。”吴太太神情更加得意。“正巧,过两天她会到上海来,‘阿拉’和她聊得来,和她约了时间,到时候你这边也安排一下,让严少爷好在家……”
“要不,这事儿还是问问他?”严承敏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阿拉’看就别烦着他了吧,再说他兴许没那心情,万一要是错过一桩好姻缘就得不偿失。”
吴太太说得很对,严承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