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售货员才发觉鼎鼎大名的严少爷就站在自己后面,立即恭敬喊道:“严少爷好。”
严承轩也回过神来,把耳钉收入口袋,问:“有看见大小姐吗?”
在严家地头,大小姐的头衔比“白太太”来得响亮。
不等售货员回答,后面声音响起:“承轩!你怎么来了!”
严承敏喜迎上来。
“我刚好路过,看见你的车子停在外面就进来看看。”语气平静到能抚平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松平呢?”
松平是严承轩的随从,平时从来不离他身边。
“他今天不舒服,我放他假了。”
“哎呦,严少爷来了。”胖太太妞着******过来。
严承轩礼貌相问:“吴太太也来了。”
“可不,‘阿拉’(我)家老吴整天地在外面,说是做生意,也不晓得干什么坏事去了,诺,只有找你大姐咯。”吴太太故意数落自己丈夫,所谓的“干坏事”是圈内人知道的“花天酒地”意思。上海滩谁不晓得吴威武这个男人一点不如名字威武,在家里这吴太太就是慈禧,吴威武那是李莲英,只有讨好的份儿,能干出什么坏事。当然,能在外人面前这般地拉家常,证明两家关系匪浅。
“放心,我刚见着他,干正事,在跟洋行金老板谈事呢。”严承轩回答吴太太。吴威武和严家一向有生意往来,和姐夫白亦云关系也密切,所以两家的女眷走动也相对较多。
正换好一身洋装的夏芷见到意中人心花怒放,“承轩!”
严承轩循声而望,眉头蹙起,还真是凑巧,这洋装不正是刚才那女子所穿那件?款式一模一样,只有大小码数不同,两个人穿出了异样风格。芷瑜是北方女人,身材略高,款式得到充分视觉绽放,然而,这洋装的颜色较挑人,芷瑜皮肤不够白,衬得肤色不好看,而方才那女子白皙的肤色能烘托出这颜色的特色,总之,这衣服穿在那女子身上更有柔情的味道。
见严承轩看得入神,以为是自己好看的缘故,夏芷瑜更加得意地问身边的严承敏:“表嫂,我穿这件好看吗?”
严承轩小声脱口而出:“不……”
“好看!”好在严承敏声音够大。
压根儿大伙就没在意严承轩那个“不”字。
“承轩,那我就选这件好不好。”夏芷望着他期盼地询问。
严承轩点点头,没发表什么看法,随即吩咐售货员包起。谁知,有人又忍不住挪揄:“严少爷也太偏心了,我们可是一起来的哟。”吴太太抱怨。
夏芷瑜抢着答话:“吴太太,刚刚我可输了不少钱,都没钱买这衣服了,承轩送我不行吗?”
“可你故意输的钱都叫白太太赢了呀,‘阿拉’可没有赢哦。再说了,堂堂大上海高官夏青堂的宝贝女儿,家里上好的人参鹿茸恐怕只是拿来熬杯水漱口,竟然说没钱买衣服,这笑话可不好笑哦。”吴太太拆穿夏芷女孩家讨好未来大姑的小伎俩。
夏芷瑜羞得说不出话来,眼角瞄下身边的严承轩,撇嘴道:“我没有故意输。”
经常听惯这些挪揄话的严承轩并不在意,开口圆场,“得了,看来我今天是不知为什么那么令吴太太讨厌,大概是我今天早上出门没打发蜡的缘故吧。这样,在场的每人随便挑一套衣服,进我的帐。吴太太,这样还满意吗?”
确实是一个雅趣的笑话,认识严承轩的人都知道他从来就不打发蜡。
吴太太笑眯眯地直点头:“当然满意,那就谢谢严少爷了。这严少爷是个人物,出手总是如此阔绰,要‘阿拉’是没嫁人,阿拉’非严少爷就不嫁了呢,可惜‘阿拉’也没有女儿,想做个春秋大梦都没门。”
众人都被逗得捂嘴嬉笑。
严承轩忍不住干笑两声,“反正你回去别告诉老吴衣服是我送的,大家伙回去也不能说。”
吴太太撅嘴:“为什么?”
严承轩也开起玩笑,“时候你们内人误会,跑上门晦气我怕是招架不住。”
吴太太跳起来:“哎呦!‘阿拉’这张老脸,,这个咋还能误会喲!”
一票女人笑翻了。
夏芷瑜痴迷地偷偷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心底甜蜜难掩。两年前,她读完书回国就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严承轩,只一眼而已,她已经坠落万丈深渊。这两年来她拒绝身边所有倾慕自己的公子哥们,她心有所属,除了严承轩,全天下的男人她都不要。她不介意放下身段,只要能获得他的青睐,只要能嫁给他,什么都不重要。为了爱情,她比尘埃还卑微。
在名门林立的上海滩,严承轩出身一点也不算显赫,严家商号也是在严老爷子重病去世后才被严承轩接手,在此之前严家只是一名经营布料的普通商号,非常不起眼,而严老爷保守式经营令其在严承轩接手时已是苟延残息,几乎所有同行都认为严家气数已尽,对于严承轩的求援也嗤之以鼻,竟有人说出“如果大洋投进严家,等于投进黄浦江无异”,严承轩孤立无援的局面可想而知。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仿佛一夜之间,严家就站起来了,并且短短几年里越发强大,上海各大商行中严家起码占据一半,涉及行业包括贸易出口、餐饮娱乐等等吃香行业。伴随着严承轩事业上的成功,一些难听的人格言论也被描得越来越黑。传闻严承轩唯利是图,在商场上对待敌人从不手软,斩草除根是他的风格;他的笑被称为“魔鬼的微笑”,他可以笑着,然后送你一枪;他对待亲人都尚且无情,传闻他棒打鸳鸯,自己的姐姐被他威迫嫁给上海市政要员白亦云,就为了帮他巩固财富和关系。属于严家的一切都是传奇,反正上海滩的传奇何其多,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了。
现在的上海滩几乎有一半都是严家的,严承轩年轻有为,才貌并重,何止这群太太痴迷,多少名媛、政界名流千金都心仪这个有着帅气脸庞的男人,尤其“严太太”的宝座至今虚空。而今,最有希望一举摘取“严太太”桂冠的人当属上海外交官夏青堂千金夏芷瑜。其大哥为上海市长女婿,二哥为法租界巡捕高级督察长,其父夏青堂坐拥海外关系人脉资源,绝对是上海滩政界泰山北斗的代表人物。时下严承轩最稀缺的就是一个光鲜的地位,以他一向唯利是图的原则,“严太太”一位铁定非夏芷瑜莫属。
全上海的人都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