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住着急,把耐心发挥到最高顶点,上图在小洋楼静静地渡过了一夜。
第二天,她再次问管家,“请问吴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非常抱歉,吴先生有急事去了南京,小的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管家不慌不忙地回答。
一天一夜,这个问题她问了八遍,管家的回答连一个字的区别都没有。
“我能出去走走吗?”上图询问这位管家大人。
“景小姐,这栋房子百米内您随意。”
上图杏眼一眨,“我的意思是到上海闹市去逛逛,管家一定不清楚上图是第一次到上海来。”
“景小姐,外面不太平,还是在这里比较安全,您是缺少什么吗?尽管吩咐,马上奉上。”管家丝毫不受干扰,有条不紊。
“不用了。”
她转身上楼。
大概是离乡缘故,上图老感觉杭州的春天比上海较暖和,是夜,小洋楼留着昏暗的云石壁灯,她一袭薄衣赤脚走到大落地窗前面把窗推来,一阵萧瑟清风伴随浓郁云兰花香迎面而来,冷得她寒毛直竖。
原来留着这么一个落地大窗不光是采光作用,落地窗外大有风景,一个人工开凿月牙形小池上漂浮着名贵植物“睡火莲”,莲花花期未到,故花朵还没有盛开,这种一个花期只开七天的花儿矜贵无比,完全盛开时必定成为一道美丽风景。
池子不远处还有几颗刚种植的芭蕉树,主枝尚细,初展芭蕉叶鲜绿无比,本该也是惹人疼惹人怜,屡屡被诗人词人们用来表达孤独忧愁之物,李清照写道“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舍情”,吴文英也道“纵芭蕉,不雨也飕飕”,总之,但凡能形容“雨打芭蕉”之凄恻场景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池子和池边干净程度来看肯定是有专人打理。池边种植一排白玉兰,借着路灯清晰可见点点小白花妆点颗颗大树,微风轻拂,碎碎花瓣如雪花般洒落,一股魅惑香气更是撩人心弦。
昨天她被这个发现大吓一跳,原来人工也可以制造仙境,这种人类力量的强大深深地震撼着她。
举步走出到窗外,她来到云兰大树边坐下,拾起一朵小小的玉兰花送到鼻前一闻,重重地呼吸一口又一口花香,无比熟悉,无比宁静……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她喃喃念道,一睁眼,眼睛敏感地朝着某一方向望去,可是那头太黑暗了,她什么也看不见。就在池子不远处,她一直感到有一双眼睛的方向,她感觉很对,是真有一个人站在高处注视着路灯下一举一动。
终于看见了她,她就眼前,不是梦,是真的在眼前。
她静静地坐在玉兰树下,打着赤脚,长发披肩,宛如一个黑夜精灵在瞻望弗及。
昨夜他办完事回来已经是凌晨,佣人尽责地汇报她所有生活日程,听佣人说她喜欢那个池,昨夜一个人在池边坐了很久,他听到后心疼不已。是的,他很心疼,她现在心里一定感到万般无奈,尤其聪明如她,想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更加困扰她。
他就是制造困扰的人,内心并不比她好受。为什么她不像其她女人一样,爱上他,然后便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逃避他,不惜一切代价逃避,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晚了一步——除了他,她不能嫁给任何人。
方才晚饭时候收到杭州消息,许四少爷已收到调动令启程远赴广东任职,三年内不会回来,他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下。
能看见她,他便感到心里踏实,就是这种踏实和满足——给他全世界都不能交换的满足,鞭笞他内心、驾驽一切思想。
“少爷,已经查到了,是郑嘉成。”松平来到他身后报告。
“是他?”严承轩似乎不敢相信。
“李永才一个手下是他远房亲戚,失事当天正是他亲戚当班,他下药迷晕人后就开始办事,还把他亲戚困在一间暗房里,我们费了很多精力才把人找到,可见一切都是很有计划地进行,显然部署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
“少爷是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前一阵子,和少爷合作的药材商全面占据本土市场,郑家老爷无法接受现实打击,一口气缓不过来,过世了。”
“终于死了,郑家人怎么就这点能耐,赢不了人就死?求不了人就偷?这样说来,他是要报杀父之仇吗?”
“大有这个可能。”
“货呢?”
“还没有查出来。”
“人呢?”
“对不起,少爷,也还没有找到,应该躲了起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人跟货还在上海。”
“只要在上海他就逃不出去,无论如何先把货找出来,三天后我们必须如期交出货给阎将军,不然肯定要让郭世昌乘机而入。”
“是的,少爷,那人呢?”
“尽量带他来见我。”
“少爷……”
“什么事?”
“郑嘉成那个亲戚已经死了。”
“到账房那边支点钱给他家属。”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批货已经惊动了巡捕房,巡捕房以查命案为由插了进来,‘马脸陈’多次找上门调查,咱们被盯得很紧,这样下去恐怕很难进行其它动作。”
“巡捕房?我们没有出粮给他们吗?‘马脸陈’疯了吗?还是活腻了?”严承轩很是诧异。
松平有点不好意思,“少爷,我想大概是您的缘故。”
“我?”
“您跟夏小姐的事情最近传得沸沸扬扬,夏家人这么要面子哪里会善罢甘休,‘马脸陈’再有胆量他也是帮夏文进办事。”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就在几天前,我见少爷您最近心烦,而且这都是我单方面的揣测。”
“这个你不用担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还有一件事,郭世昌那边刚刚召见李永才,你看李永才还要不要留。”
“郭世昌无非是想借李永才的手得到那批失窃的货,李永才这条小狗,就让他多逗留些日子。”
“景小姐……”
“她怎么了吗?”严承轩和松平对话时目光一秒也没有离开过玉兰树下那个人儿。
“她可能是这里住得太闷,想要出去走走。”松平按照管家报告如实禀报。
他想要说不可以,可说出来的话是:“那就随她意思吧。”
“是的,少爷。”
“还有,马上吩咐佣人送衣服过去,要是她生病了,所有人这个月都不会有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