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郭两派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各自管辖所属事业,河水井水不相犯,实际私下关系则是相当紧张,一触即发。双方暂且按兵不动,意为以静制动。严承轩处处提防,郭世昌也小心翼翼。频频有消息传出郭世昌正在积极拉拢大军阀阎将军,投其所好,赠其军火,目的就是想要从严承轩手上争夺到最大买家。传闻许久依旧没下文,阎将军的忠实伙伴还是严承轩,足见阎大将军并不领情。
“什么阎将军!他算老几!居然屡屡拒绝我的好意?”郭世昌得知再一次被拒绝好意后大发雷霆。
何剑上前安抚,“老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身体要紧。”
“何剑,我就不明白了,放着大便宜会有人不要?你说说他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快说!”郭世昌无法接受。
“老爷……”何剑支支吾吾。
“说实话。”
“老爷,阎将军没直说,可言下之意相当明了。他和严承轩一向合作默契,严承轩做人功夫不输咱们,再说这姓严的年纪轻轻便声名大振,他阎将军不仅想要一棵大树,更要一棵茁壮的大树。老爷,咱们也不需要太紧张,慢慢来,等我们把严承轩撂倒或者让阎将军知道老树的威力,到时不必我们多言,连礼品都省了。”
何剑说话实在有一套,郭世昌脾气慢慢顺下来,他想起一件大事,“姓严的昨晚丢了一批货,这事你知道?”
“当然,圈子里没人不晓。”
“你有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李永才那个猪脑袋做的?”
“已经明察暗访过,不是他。按理说他没傻得这么可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仓是他管的。”
“很难讲,明确一点好,你也知道,咱们现在跟姓严的关系处于悬崩状态,姓严的又一直有防备,要是真对上很难估计输赢。上次咱们跟到杭州的人回复他一直住在一个茶商家,可你也不想想,谈什么生意竟要他亲自出门,进了对方大门也不再出门,到了一个地儿也不出去走走,很明显问题。”
“老爷是担心他背地进行什么大计划?”
“小心点总是好的。”
“有一点可以确定,姓严的货确实是不见了。”
“上海除了咱们,到底还有谁敢跟他过不去?看来,上海英雄辈出。”郭世昌一副老谋深算,甚是关注,“何剑,你也打听一下这位英雄是谁,尽量找机会跟他谈谈,告诉他,我很欣赏他。”
“是的,老爷。”
既是心腹,又怎么会不清楚郭世昌心里打什么主意。
一辆由杭州开往上海的火车缓缓进站,上图提着简单行李箱,只身走出车站。
才出站,便有一壮汉上前询问:“请问是景小姐吗?”
上图点点头。
壮汉伸手欲帮她提行李,她敏捷地一闪。
“我是吴先生派来接小姐的。”壮男见她不放心,特地说明。
“哦,对不起。”上图这才放心跟壮汉上车。
车子驶进霞飞路严宅内,上图疲倦的双眼才睁开,这一看,不得了!
看来这个吴先生比她想象中要富裕得多,看这些地方,这些房子,这些装潢,哪里是一个普通商人敢奢想的。
管家和佣人等待多时,她才一下车,管家便命人提行李,并将她安置在一栋房子里。
管家细细详说:“景小姐,我是管家,请您先安心住下,您的房间在二楼最尽头那间,行李已经帮你放置在那了,会有专人伺候小姐的饮食起居,如果有其它需要可以吩咐佣人或者直接吩咐小的都可以。”
“管家,那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吴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她还是想尽快见到吴先生,好解决主要问题问题。
“小姐,这个恐怕无法回答您,请您耐心等待。请问小姐还有其它问题吗?”
“谢谢,没有。”
上图有点怀疑,为什么吴先生致电说合约有问题急召自己过来,却又不接见,细想也没什么好怀疑,作为吴先生这种大忙人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来相当正常,她觉得有些时候自己太过敏感,时常感到草木皆兵,想来真是啼笑皆非。
环顾四周,她仔细观察这栋装饰给人雅致、温馨的小洋房。
洋房格局分明,宽敞明亮,没太多多余奢华金光灿灿的装饰,优雅得体,大厅墙壁悬挂一幅山水大画轴,不是出自名家,倒也有几分神采,其装裱崭新,从纸张范泛黄来看已有些年龄。
厅内淡色布艺沙发甚是优雅,中间玻璃茶几下面是一张白色羊毛毯子,蓬松的毛毛使人一看便有抚摸冲动,茶几上摆着一盘没有走完的弹珠棋。
她踱步到大厅另一侧,地台稍高的一处,这是一偏厅,留地颇大,直通东面,东南两面连接,呈现一半圆弧度,一大片落地窗可赏尽美景,窗外绿色清晰可见。阵阵夹杂花香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白色窗纱被微风吹得飘起来,越发有几分诗意。
窗边有一张木矮茶几,需盘腿而坐,若在夏天同一知己围坐在这茶几边,一边煮水品茶,一边欣赏美景,必然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她步伐止于两格台阶前——始终不好太随意,即便她很想一睹窗外美景。
不作停顿,她转身走向二楼。
二楼房间不多,尽头处就只有一间房,她不难找到。
推开门,还来不及查看行李,一眼瞥见床头柜子花瓶里插着桔梗花,她心里头重重撼动了一下,就像一颗大石头投进平静的湖水般,心中荡起阵阵涟漪,一份熟识感油然而生。
她立刻想到了他——那个叫做严承轩的男人!这些日子以来她努力地在忘记,始终无法完全忘记他,忆起那天早晨摘桔梗,他一直都在,还问了“这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她思索片刻却没有回答他。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她脑海,挥之不去,每每回想着她都假设着或许当时她要是回答了他就不至于印象深刻到如此,她总是这样想,好向自己解释一下心里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桔梗淡紫色花瓣微微泛湿,可见是刚摘不久。
难道吴先生也喜欢这种花?还是吴太太喜欢?这是偶然吗?有点奇怪,她不是一个太容易相信偶然的人。
“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景小姐安置在别宅。”管家回到主宅向主人报告。
严承轩正和吴威武在走弹珠棋。
“她有没有问起吴先生?”
“回少爷,有的,小的按照您吩咐叫景小姐耐心等待。”
“她有怀疑吗?”
“暂时应该没有。”
“你做得很好,好好照顾景小姐,这是你所接受到最光荣的任务。”
“是的,少爷。”
得到主人表扬,管家满足地退下。
“我是真不明白,你千万百计要我把人给你骗来,怎么人家来了你又不见。”吴威武抬头询问。
严承轩瞟了他一眼,低头走棋,“威武兄的人情承轩记住了。”
“你都还没有回答我问题。”
“轮到你了。”
“阿?你只差一步就占我地盘了,那我还走什么,至少我也还要走三步才能占据你地盘。”
“放弃了吗?”
“绝对放弃。”吴威武又重新摆好弹珠。“严少爷,老吴说句不好听的,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个跑场的,可以景小姐的聪明,恐怕你的戏演不了多久,到时候我看不是那么好收场。”
“你专心演好你的戏就成。”
其实严承轩内心不如外表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想念她,由杭州回来他没有一天睡得着,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她的身影。他很想马上去见她,尤其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天晓得他需要多么有耐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见她。但是,他暂时想不出以什么样的方式见面才会比较适合,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联合吴威武设了一个大局来陷害她,他不难想象两人相见后会有什么后果,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他。加上近日仓库被盗,明显就有人要与他作对,这事情一天不解决他都不能安心,也无法感到安全,或许现在不是把她唤来上海的好时机,可杭州有个许少爷在也不是什么安全地带,放置在身边怎么也会多那么一点点安全感,反正他就这样觉得。
“承轩,可别说我倚老卖老,这个走棋要一步一步来,对待女人跟走棋的道理很相像。”吴威武好心提醒。
明眼人都看得见严大少爷是喜欢这个景上图喜欢到心坎里,着急得恨不得把人家圈起来,强大的占有欲让吴威武都感到很意外。
“威武兄,你的话或许有你的道理,我再给你加深一点,不仅仅要一步一步来,像弹珠棋,胜负往往是一步之差,所以更重要的是走出第一步就要能想到第三步乃至更远,未雨绸缪,得胜的秘诀就在这里。”
一说完,严承轩黑白棋子便提早一步占据对方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