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烟土市场一向是郭世昌所有,郭世昌死后,何剑接受了其包括房子、太太、儿子在内全部家产,因何剑一生追随郭世昌,故其非常清楚郭世昌烟土运作流程,也很熟悉销售渠道,烟土是郭世昌以前经济命脉,今时今日也是他何剑的暴利来源。手下报告,近来,大批烟土悄悄地流进上海滩,并开始和他争夺,且对方正成功地一步步入侵。得知这一消息,何剑紧张不已。严承轩目标明显,目的明确,全冲着他来。双方战争早已打响,他幸运地拉到夏文进的支持,表面看来他一直占据上风,而他也一度以为严承轩会甘于双分局面,即便不甘,他料想严承轩也不敢太过。现看来,差点低估了这位看似低调的人物。
按道理巡捕房那边,夏文进早已表明立场是要站在他这边,对严承轩的码头也是盯得死紧,严承轩不可能找得到空隙钻进来。但是,上海滩能流进这些东西的渠道不多,除了严承轩何剑不知该作它想。如果真是严承轩,后果肯定不堪设想,他紧忙地联系夏文进。
“如果不是你和严承轩两人公开为敌,我还以为是你在暗中捣鬼呢。”夏文进也是一万个不理解,为何货进得来上海滩。
“夏督察长,您可真是爱说笑。”
“难道不是吗?这么大的一批货,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进来了?严承轩的码头到处都是我的人,进不来。”
“会不会是下面瞒着您捣鬼?”何剑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排除有人阳奉阴违。
夏文进立即怒吼,“他们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何剑是何其聪明,见其脸色不好,立即不敢往再这方面发表高见。“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上海滩迟早都会成为严承轩的,我最坏打算是打道回府,节约点还能无忧地过一辈子,倒是担心夏督察长你呀。”
“担心我?”
“可不是吗?严承轩那么急着要把我撂倒,你以为他单纯就是对付我一个人吗?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之间的矛盾不断上升,我要是倒了,他的势力得到扩充,依他的性格,可能永远‘忘不了’夏督察长你。”何剑悠然地喝着茶,不着痕迹地点燃一把火。
本就生性多疑,夏文进此时想得更多。
何剑无意中瞥见桌上摆着一份报纸,头条醒目地刊登着——天生一对——一代大亨抱得绝世美人归!这报纸他早就读过。
他佯装自然地伸手拿过来。
“不过就是结个婚,至于这般轰动么?”何剑故意自言自语。
“哎呀,夏督察长,是夏小姐,你家妹子也到场了!”何剑指着一张照片,确实是夏芷瑜。
夏文进没反应,证明他也看了报纸。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何剑道歉。
对方等着何剑唱戏。
“督察长,你们夏家和严承轩之间的恩怨我也曾听闻,这严承轩简直于道德、道义不顾,在情在理他都亏欠了你们夏家,最无辜的人是夏小姐,大好的名声埋葬在他身上不说,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好在,夏小姐乃是堂堂大家闺秀,瞧,多么大气,还带上礼物贺喜去,我也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真未曾见过像夏小姐这么宽容的千金小姐,这一比,严承轩他娘的什么都不算!连个女人也比不上,偏偏,他家祖坟葬得好,让他能风调雨顺到今天,看情形,这风还继续为他导航呢。”何剑的成功不是幸运,很多时候,他所说的话就像一种武器,能巧妙地点燃战火。
当然,这火能不能燃,要看对象。夏文进不是有勇无谋的人,他承认自己对严承轩恨之入骨,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喜欢何剑。何剑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一个能背叛追随几十年主子的人,何以期待这种人会有什么人性可言?和何剑联手完全是局势所逼,他没有别的选择,要集中火力对付严承轩,这是唯一的捷径,能把枪口瞄准对方的机会,他怎么会放弃,为达目的,他可以暂时忍下和何剑这种人同流合污,只求能把严承轩击倒,至少他必须要能控制得了严承轩,为了芷瑜。
何剑的话,他听了,也知道他意欲何为。“风,不会永远只向着一个方向吹。”夏文进一直觉得严承轩运气太好,只是好在运气而已。
何剑沧桑的老脸遍布皱纹,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目前看来,要改变这风向需要一番能力。”
“敢问你何军师有何高见呢?”夏文进也用道上惯用的称呼“何军师”。
何剑两眼一眯,“我认为灭火要抓住根部火苗来灭,光是把烟吹散有什么用,死灰还能复燃呢。”
“根部?”夏文进沉思。
“也就是拦住严承轩的货源。”
“问题现在是不清楚这个货源在哪里?”
“那就得看你夏督察长的本事了,我何剑是随时等着您命令行事,绝不袖手旁观。”
“真是够爽快,难怪你何剑能顷刻间立足在这大上海之中。”
寒冷的天气没有得到暂缓,仍然持续。外面寒风凛冽,严宅室内相对比较恒温,鲜花还能在室内绽放,就知道室内没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寒意。当然,这里是指正常心态之人,并不包括上图在内。
她冷,很冷,出奇的冷,好像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到底是今年气候反常,还是上海一贯就这么冷,只是她不能适应而已?
她不敢起床,哆嗦在床上,明明身上盖着被子,她心里却不断在哆嗦、害怕。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她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她一夜没睡,然后天亮了。
昨夜,在彼此纠缠不休咬破嘴唇后,他不放过地往她身上索吻,应该说狼吻,半带咬啃,现在怕是脖子以下的地方已经全部淤青。她以为会失身,或者更甚会被强暴,结果没有。他离开了,就在她一直咬嘴唇不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她,好一会,然后又拥抱着她好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离开前说了一句“我不碰你,不要伤害自己,如果你希望你身边的人都安全的话,请你也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是威胁她吗?根本就是。他去哪里了?应该在书房,因为她又看见门缝下面的灯一夜没熄灭。
是她的错吗?新婚之夜这般对待丈夫。不,她不承认自己有错,明明是他错在先,为什么她要觉得是自己的错?她连自己的身体现在都不能自己做主,否则亲人又要受到牵连,为什么她要觉得愧疚?一点都不需要。难过,是为自己难过,竟然只身来到了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得不到一丝温暖,冷了身心。
老天,这样的生活才是开始,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么?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谁来告诉她?
有人推门进来,是小梅,她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然后往她床前走来。
“小姐,哦不,少奶奶,我是小梅,您要起床了吗?”包括之前上图被软禁的日子,小梅侍候她已有好一段时间了,所以她们之间很熟悉。以前上图从来不睡懒觉的,这还曾让小姐感到奇怪,上海没有那一个小姐不喜欢睡懒觉,小姐们嘴里都说“女人,是睡出来的”,意思多睡才会美丽,她当时觉得这话真,直到在这位景小姐身上,小梅才开始对那话产生怀疑。
小梅看着她睁着大眼又不说话,不知道这新少奶奶是怎么拉。难道真像大小姐说的,今天少奶奶会很累,最好晚点才过来唤少奶奶起床。
“为什么?”小梅不知大小姐的意思。
“为什么?昨晚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这女人新婚之夜是会很累的,以后你就明白了,总之,你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就准没错。”严承敏提醒小梅。
小梅很听话,一直都没上来打扰少奶奶和少爷,可这都临近下午了,这样下去会不会把少奶奶饿坏阿?
“少奶奶,您是不舒服吗?”小梅蹲在床边轻声细语地询问。
上图依然两眼无神,好在还会不时眨眼,要不然恐怕会吓坏小梅。
“少奶奶,您饿了没?肯定饿了吧,我伺候您起床用饭吧。”小梅很称职,很耐心。
“别喊我少奶奶。”这是上图开口的第一句话。
“少奶奶……”小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太太脸色好像很差,而且眼睛布满血丝,就像一夜没睡似的。
“替我抱多一床被子过来,我冷,好冷。”
“是是,我马上去。”
小梅一阵旋风地跑出去抱回一张新被子。奇怪,是她走来走去的原因吗?为什么她觉得不冷?好吧,就当她体力比少奶奶好,可这房间开着壁炉,没理由会很冷吧,再说,那花瓶的玫瑰花还开得灿烂呢?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可那玫瑰花是她亲手插的,明明昨天还没开的。
“出去吧,我想睡觉。”说完,上图闭上眼睛,翻过身,原谅她这样对待一个热心的佣人,因为她实在不想面对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