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在苗疆这种地方称不上是稀罕物。他是跑货的商人,经常要和苗人打交道,虽然人人面善好客,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一不留神开罪了某人,落个被蛊毒折磨的下场。
村里年轻的姑娘很多,他从不敢正眼相看,这样倒被不少人当做是腼腆,更是对他热络大方了起来。在他抽身离开之前,他与一个女子相爱,他始终怀疑自己是被下了情蛊,可女子从没承认。
他也就在苗疆雷山脚下的一个村里成了亲,一想到这辈子他只能安分地守在这里,心里不免有些不平,他是跑遍了大江南北的人,怎么能甘心就此束缚?可想归想,他总怕这份异心被妻子察觉,再弄出什么蛊来,弄得他身不如死。
日子就这么过着,孩子也到了能走路说话的年龄。可有一年,村里发了大水,泥土盖住了粮田和房屋,他们被迫举家迁移,到相邻的村子里暂时落脚。同一宗族的年轻人死了大半,家里的甚至是宗族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提出要干回本行,贩卖些药材补贴家用,一些族人也有了跟他出去闯拼的意思。
可是,族里的女人都没做声。他们担心的只是男人会不会守约回来。
第一年,所有人都回来了,带来的钱财让村里的人修好了房屋买回了牛羊。第二年,在村里的女人眼巴巴望着村口时,只有几个年龄稍长的男人按时归了家。女人们都望向领头的他,那些眼里全是责难。他试图解释,甚至包庇起那些还在外玩乐的年轻人。妻子默不作声的听着,摇了摇头,“到了时日,他们自会知道回来。”
他这才知道,那一批同他出去的男人都被下了蛊。他惶恐地盯着自己的妻子,他们每个人都被这样的女人玩弄在鼓掌间。
后来他便不愿,也不敢再出山去。身子却是一天天瘦弱下去,虽然妻子一再说她从未在他身上下蛊,可是他怎么能信?苗疆的女子哪有不会使蛊的道理?
族里最好的巫医也来瞧过他,药也吃了很多,却不见得好转,小腹一发不可收拾地肿胀了起来,摸起来硬的和石头没两样,两个月下来竟像是怀胎十月的人。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我哪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这话他每日都会对妻子说上一遍,起初还会被骂的哭了一脸,后来更是愈发可怜起他来,全当他是在发泄积怨。
看着妻子这番模样,他也渐渐没了脾气,也愿意去信她。只是村里没谁知道他中了什么蛊,没人知道他的大限在何时。族长终于想起,十多年前村里杀了一个产妇,当时怀疑说那女子不忠,怀上了野种,被愤怒的村民连带着肚里的孩儿活活烧死,后来每几年就有人被下蛊,也是如产妇般小腹高高隆起。有人看见过有陌生小孩出没在村里,人们不禁想到了产妇和她被烧死的孩子,更是人人惶恐。
他听了更是绝望,妻子想方设法安慰,“兴许找到了下蛊的孩子,你就有救了。”
“怎么找?连那孩子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他用劲喊道。
这时候从外面突然走进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男子开口说:“是人是鬼,见了便知。”
族长见了来者哎哟了两声,“柳大人,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族长又对他说道:“介笙啊,这位便是柳院的柳大人,这回,你可有救了!”
“柳院?你们是从中原来的?”
旁边一头白发的年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一头怪异的发色倒没让这人流露出什么不安和尴尬。
他又听被称为柳大人的那男子问道:“你是何时发现中蛊?”
“约莫四个月前。”
“村里当真无人识得此蛊?”
族长在一旁回应道:“巫医看过,也只好作罢。”
那柳大人轻笑一声,“那就说说十多年前的传闻吧,老人家可知那下蛊的孩子身在何处?”
“柳大人说笑了,那孩子是人是鬼尚不知,又怎能得知身在何处?”
“来的路上我听闻有传言,像这样的事,邻近的村子也发生了吧,相必族长心中也有定数,何不告知在下,省去一些麻烦。”
族长晃了晃眼,“倒不是有意瞒着大人,只是关于下蛊都是传闻,那孩子也是我从小看大的……”
“族长到是心善。”
“只是那孩子最近行为确实诡异,也说时常看见他在别的村子晃荡。大家都还忌惮着十年前的事情,自然也有了传闻。”
“是哪户家的孩子?”
“村头和家,前年双亲被山洪冲走了,现在跟着他爷爷。”
床上的男子一听说找到了下蛊之人,神情有些激愤,“您早就知道那孩子是谁,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们都是要看我活活被折磨死么?”
族长摇头叹气,“介笙,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妻子在一旁抹泪,男子气血攻心,突地喷出了乌黑的血,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族长更是拉着柳泉的袖子几欲下跪,“柳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男子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扶起老人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白发男子满脸犹豫,但还是跟了上去。
瞧见柳泉满脸不快,风宣不敢多言,男子倒是自顾地说了起来,“这群人当真无可救药,连我这外行之人都能瞧出那男子中的不过是阴蛇蛊。”
“那所谓的产妇积怨孩童下蛊又是什么?难道整个村子都在说谎?”
“现在让我感兴趣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让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