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长安早晨还是有点清冷,微弱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黄色的琉璃瓦上泛着淡淡的光芒。北风吹过,暗红色的枫叶脱离枝丫飘落在院落的地上。
丫鬟秀妍关上窗棂,转身走到里间的大床边,看着躺在被窝里正在昏睡的李峥,心里充斥着一阵忧郁。
三天前的早晨五少爷被几个府里的家丁七手八脚的用门板抬回院里就知道大事不妙。看着他头上缠着带血的白纱,身上的锦衣长袍污渍不堪,人也昏迷不醒,心中又惊又怕。但是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半点迟疑。
她强装镇定,指挥人将少爷抬到床上,并且派遣院里的知书和晓晴两个丫鬟分别去通知少爷的嫡母姜氏和少爷的生母王氏。又遣人去请府里的医署博士。
等大伙儿飞奔出房门,她才有缓口气,仔细看看少爷憔悴又没有血色的脸。头上缠着白纱包的跟粽子似的,身上泛着一股子菜油和酒味。她招呼身边的丫鬟凝香两人一起把少爷身上的脏袍子脱了。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抑制不住的簌簌落下。
小个子凝香见平素遇事都镇定自若的秀妍都落了泪。她也不知怎么安慰只有轻声安慰:“公子不会有事的,姐姐别太伤心。”自己的眼里却已经泛起了晶莹。
秀妍用衣袖摸了摸含泪的眼眸,转头对站在身边惶恐不安的小厮李福临大骂道:“蠢才福临,昨晚上你把少爷带到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幅模样,浑身是伤,还不快说,否则我禀告大夫人把你乱棍打死!”
李福临人矮又瘦,被她一吓唬,平日里的机灵劲都烟消云散。他扑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得把昨晚公子爷在锦华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但是说着说着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说是公子被两个好友拉去喝花酒,后来为争夺花魁的所有权跟人起了冲突,他一马当先冲上去保护公子,想不到对方人多势众,他被打的屁滚尿流,其他的家丁也赶来助拳,可是他们保护不利,公子爷也被打落楼下,摔在酒席昏迷不醒。众人见闯了大祸,纷纷停手,大家把公子爷扶起,他是又掐人中又喂水,但是公子爷毫无起色。本想尽快把公子送回府里,但是长安城里宵禁,他也没办法,只好先把公子爷扶回雅间,又让锦华楼的王妈妈让人给公子做了简单包扎。这不,一大早就让人把公子送回府里。
秀妍听了眉头紧皱,她深知公子性格桀骜不驯,贪财好色。那么多人在场,有人拂了他的面子,他十有八九是要爆发。
就在她忧心忡忡的查看公子伤势的时候,几个人匆匆进门。
来的人正是五少爷的生母王氏和她的随身丫鬟还有跟在身后的晓晴。
王氏见自己的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上也裹着伤。心里悲痛不抑,泪声具下:“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啊!”她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摇晃李峥的手臂,希望能把她心尖肉唤醒。但是李峥没有听到他的生母的呼唤,毫无反应。
这时门口传来一大堆脚步声,是府里的大夫人姜氏和她的众丫鬟、管家婆子和医署博士赶到了。
姜氏见李峥昏迷不醒,王氏的哭喊也毫无用处。她命人把王氏拉起,让医博士赶紧医治。
太医署的医博士卢太医住在李府中,平日里就是给李林甫看病,今天却惊动了他来医治。他查看了李峥的伤势,一直摇头叹气。
王氏见了自觉儿子的境况危机,眼泪又如雨下,却不敢大声哭嚎。
姜氏是李林甫的结发妻子,年纪将近六十,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对卢太医说道:“卢博士不要唉声叹气,峥郎的情况怎么样尽管着实说,李府不管花多少药石都要把峥郎治好。”
卢太医站起身来对姜氏说:“公子的外伤并不厉害,不过伤在后脑,脑袋是人的中枢要害,管理人的思想思维。现在公子昏迷不醒,恐怕以后什么时候醒来也很难说,就算醒来也可能暂时失忆或者智力消减。”
“什么?”王氏听了卢博士的话,感觉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那该怎么治?”姜氏问道。
“我先开个安神醒脑的方子,给公子灌下,有助于公子养伤。后面就要看老天保佑和公子的求生意志了。”卢太医讪讪的说。
姜氏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丫鬟说:“带卢太医去开医方,抓药送到院里来。”说完,她走到王氏身边,对饱含泪水的她说道:“妹妹不要太伤心,峥郎吉人自有天相,等哥奴回府,我会告诉他,让他也想法治好峥郎。”
说完她抬起绣鞋,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氏看着床上的李峥,心里一阵酸楚难过。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整天闯祸,这下还伤成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转。又想到姜氏那副虚伪的面容,心里憎恨更加,可惜自己人单势薄,在府里没有什么地位。本来还有母凭子贵,现在儿子受伤不醒,以后不知还能倚靠谁。
李峥半梦半醒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是一个清脆又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围绕,带着关切和担心。似乎很遥远,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印入眼眸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美丽的少女。
“少爷,你醒了。”少女露出笑容,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下。
李峥大脑一片空白,他愣愣的盯着少女的陌生的脸蛋,又沿着她的身躯看像她握着自己的白嫩的芊芊玉手。脑子里的意识还没回过神来。
外间的知书、晓晴和凝香三个丫鬟听到动静赶了进来,看见床上的李峥已经坐起来,正拉着秀妍的手,各个喜笑颜开。晓晴跑到床头侧坐,伸手拉住李峥的衣角,笑容满面:“公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老天保佑,我的祈求终于灵验了!”说完眼泪也在眼眶打转。
小丫鬟凝香笑着说:“公子,你终于醒了,这几天可把我们急坏了,大家忧心忡忡,都没睡一个囫囵觉,特别是秀妍姐姐,整夜陪着你,照看你,又是喂药又是搽身,累都累死了。”
李峥听了几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头都大了,他的意识渐渐回到脑子里,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是谁?”
秀妍听了脸色大变,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真的被卢太医说中了吗?难道少爷失忆了?连朝夕相处的我们几个贴身丫鬟都忘记了?今后我该怎么办?
李峥,看着眼前的几个女孩,觉得有些不对劲,很不对劲啊!我不是在家喝了酒,怎么醒来就不在家了?
他看见这几个女孩身上穿的可不是现代人穿的服装款式,她们身上穿的是襦裙汉服,头发也盘得是古典风格。
他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环境,自己在一个大的古典风格的房间里,房里的家具摆设和木墙木梁,都在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在之前六十平米的现代化小楼里了。
李峥感觉一阵眩晕,他闭着眼睛手扶额头。思绪去潮水般充斥大脑,既有他身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的各种记忆碎片,又有他在唐朝生活的记忆事迹。
大量的信息碎片充斥着他的大脑,激荡着他的脑神经,让他头痛欲裂,冷汗直流。
“公子,你怎么了?”秀妍看见眼前的李峥突然有点不对劲,赶紧抚他躺下。
“快,去请卢博士”秀妍大声命令,知书听了扭头就跑。
李峥躺在床上,头痛欲裂,但是思维却异常清晰。
他感觉自己仿佛有个前世,前世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在高楼耸立的现代化国际化大都市里生活。每天都在快节奏的为公司打拼赚钱,收入却十分微薄。本来和自己感情要好的女友见自己毫无前途,也就提出分手。他伤心欲绝,在家喝酒消愁,不知怎么的昏睡去过,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处古代。头脑里还多出了许多在这个时代生活的记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现在,这两个人的记忆充斥在一个人的大脑里,让他痛不欲生,想昏过去却也不行。
当知书跑到卢太医院里请他时他正在喝茶,等他和知书赶到李峥房里时,李峥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李峥头也不疼了,脸上的汗已经被秀妍仔细的用细绵
巾擦干。
卢太医坐在李峥床边的胡床上,他伸手探了探李峥的额头,又给李峥把脉,最后向李峥问了几个问题
。他站起身来慎重宣布李峥已经好转,只要再喝几服他开的中药多修养就好了。
秀妍千恩万谢,又指使凝香跟着卢太医去开方拿药。
她看着床上的李峥,心里这才放下一块石头。吩咐晓晴去善房要些开胃又清单的饭菜。又派遣知书去通知大夫人姜氏和李峥的生母王氏,把李峥醒来的情况通知到位。
李峥躺在床上,看着这几个美丽娇艳的女孩为他忙前忙后,心里又感激又感动。又对自己的自己以后的生活充满了迷茫。
唐朝,我真的穿越了吗?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吗?今后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