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个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说道:“这么多年,他的人生一直在别人操控下,也过的不容易。而且这孩子本来就天资过人,好胜心比谁都强!”
莫笑怒道:“可这是行军作战!二十万人的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间,兴龙军为何会舍近取远,绕到朝霞山去?如果他们的援兵真的到来,又有夷恎老巫助阵,他们为什么不先灭城外的十万大军?!”
子轩、血狼同时一惊,心中如遭雷击,这莫笑究竟是什么人,三言两语间便道破了他们的计谋,二人不敢再推测他的身份,因为越往下结果越让人感到可怕!
帐营内又传来莫笑的一声闷哼,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别再提这个事了,现在立刻派人将他们拦截回来!”
此时虽然子轩二人并看不清帐内的情形,却能清晰地感到帐内的气氛因为莫笑这一句话缓和了不少,帐内众人都如释重负一般。
“那天石关……”帐内有一人这样问道,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莫笑已经抢上去说道:“拿下天石关不会费吹灰之力,但守城的是李召兴的二子李子轩,我与此子有过交往,他虽然看似愚钝,却与外界传言的完全相反,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不容大意。”
子轩完全没料到莫笑会这样评价自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血狼也面如秋水般深沉,看来莫笑所说正中他心中所想。
莫笑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又从帐中响起,说道:“刚刚接到探子来报,兴龙军中以张猛为首的一批老将执意出城迎战我们,但李子轩最后还是接纳了血狼的意见,守城不出,在城外大凿陷坑。”
莫笑“哦”了一声,说道:“血狼可是前沙陀堡的那个参谋长,此子能耐也不小,连我也遭他摆了一道。”
血狼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更加肯定莫笑当时前往沙陀堡时并非使者身份,听他现在口气,在东明军里的地位恐怕不知高出一个使者多少倍!
“听敖锋说你曾在营中私自放了李子轩?”又一个声音从帐内传来。
莫笑似乎轻轻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听刚才那声音又接着说道:“唉,我也不是说你,重情重义是件好事,可是别忘了你肩上的责任,你是军中神话,你是敖摩,你是一个可以撼动天下的巨人!”
他这一番话又如晴天霹雳,帐外偷听的子轩二人都震惊不已,身子颤抖,血狼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子轩更是惊呼了一声,“啊!”
他这一声惊呼立刻惊动了帐内之人,只在眨眼之间,莫笑已经出现在他们二人眼前,他目光一扫,见是子轩二人,也微微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你?”
子轩似乎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这也难怪,任他怎样想,也想不到自己交的第一个朋友竟是自己的死敌,而且还隐瞒了这么久。
莫笑,不,应该是敖摩,他现在面上也有些无奈的表情,俊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忧愁。对子轩淡淡地说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子轩哼了一声,倒退一步,已祭出白玉法宝。同时血狼也倒退了一步,全身真气一吐,浓郁的黑气将他整个身子裹了起来。
敖摩看了一眼二人这阵势,也不多说,手一挥,他身后的将领很自觉地退了下去。
“既然要动手就放马过来吧,利索点,哈哈!”敖摩冷冷地说道。
再听敖摩熟悉的笑声,在子轩耳里,却没有先前那般温暖亲切,只觉恐怖!
敖摩年纪虽小,这些年来又贵为东明国军方统帅,但他却酷爱修仙之术,长生之道,长年游走于名山大川之间,悟天地造化,修为之深,让人难以想象。更加他曾拜入修真大派灵宵门,凭借过人的天赋,悟出凌霄门无上秘法万丈凌霄斩的修行法门,同门中年青一辈弟子无人能及。曾有凌霄门中一些辈分极高的长老也败在他的手中,实可谓是修真界中的不二奇才。眼下与他对敌,就连邪毒门出师的精英弟子血狼脸上也出现了骇然之色,凝神屏息,丝毫不敢大意。
隔着几步的距离,子轩也被敖摩身上爆发出的凛冽威势压的喘不过气来,这样一个巨人面前,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与他直视!
红光,笼罩了敖摩,在他与二人之间流转舞动,那超卓不凡,睥睨天下的英姿足可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心醉。
血狼当先闷哼一声,身子飞到了空中,子轩回过神来,身子一闪,空中黑气如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扑将下来,直取敖摩。同时,稳住身形后的子轩也念起咒语,白玉飞到空中喷出火柱,火柱虽小,却光亮异常,不同于寻常火焰。
面对两人的攻击,敖摩身子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剑眉星目间杀气一闪,看不清他任何动作,一道红光已如利斧一般横空劈出。红光威势之强,竟将黑气与火柱击的粉碎。而血狼动作也是奇快,从空中扑下,双手呈利爪状,并且不断冒出黑气来,利爪在空中舞动一番后,黑气更浓,径直攻向敖摩胸口。敖摩依然稳如泰山,没有丝毫闪避。
眼见血狼已近在迟迟,敖摩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用力向两边一甩,在他身前撕开又一片血红色的光芒,红芒如剑,激射而出,血狼闪避不及,危难中匆忙变招,虽险险避过了红芒,但肩头被红芒擦过,已经裂开一条数尺来长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喷将而出。
子轩此时趁敖摩收招之际,运起鱼雁术,想用在红杉丘树林里杀死那矮胖异人的方法对付敖摩,可惜敖摩却非那元神被困在法阵中的异人,对子轩的攻势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留神注意着那块飞动的白玉法宝。
“砰!”
一声巨响后,也不知道敖摩如何反击的,子轩已经向后飞退,重重落在地上,鲜血狂喷不已。血狼受了刚才一击,半蹲在地上,思量下一步进攻。同时,敖摩的实力也让他更加惊惧。
子轩本已料到敖摩修为深厚,但全然没想到竟是强横如斯,仅是轻松随意地招架两手,便已将他二人惨败!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血狼又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黑气一闪,双目凶光大盛。敖摩看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血狼的黑血凶煞拳是邪毒门中一等一的秘术,需要以独特的修炼方法炼出体内剧毒真气,然后再配合变化无穷的进攻招数,可以瞬间击杀修为深厚的对手。现在看来,此言一点不虚。血狼又向敖摩拉近了距离,黑血凶煞拳的复杂招式在他手上不断演化,看得人眼花缭乱。敖摩轻轻皱了皱眉,身子颤了颤,向后退了两步,血狼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他刚才站的地方,正跟他激烈地拼杀在了一起。这一次血狼吸取了教训,不敢与他硬拼,只能靠着招式上的变化与他较量。也因为这样,血狼没有像刚才,一招便被敖摩击退。
子轩见血狼缠住了敖摩,于是驱动白玉,冰火之力同时从白玉里激射而出,如果说血狼的招式可以缠住敖摩,那子轩这白玉里的冰火二劲便足有取敖摩性命的可能。可惜敖摩实在太强,血狼在数招后又被他击破,摔倒远处。而白玉的冰火之力虽然威力莫测,但是攻击的线路却太过简单。敖摩回过身来绣袍一挥,红光劈出,再次击散了这冰火二劲。
血狼受敖摩一击的余力,还在空中飞退,老长一段距离后才落到地上,还好血狼动作够快,关键时候用手撑住地面,不然定会摔的四脚朝天。落地后,他目光有意无意间向前方看了一眼,心中一惊,原本站在那里的敖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急忙四下一扫,仍不见敖摩的踪影。突然一股巨力将他整个身子托了起来,惊慌中,血狼还是很快恢复了冷静,运起黑血凶煞拳的灵力抵抗这股巨力。这股巨大的力量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又增大了数倍,同时,那强大的拉扯之力就像要把血狼的身子活生生地撕碎。
敖摩终于出现在血狼的视线里,那张俊美的容颜略带些残酷,还有丝淡淡的狰狞笑意,正近在迟迟,血狼此刻甚至可以从敖摩明朗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杀气扑面而来,血狼根本来不及多想,豁尽了自己十二分灵力,总算从那巨大的力量里挣脱出来。不过在他的腹部,却受了敖摩一拳,现在正有种五内俱焚的感觉,重重地摔在旁边的地上。但不知为何,敖摩并没有对血狼狠下杀手,不然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凉的死尸了。
躺在坚硬的地面上,地面的凉气蹿上血狼身体,他的目光无奈而又绝望,心中无力地问道: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问谁,问自己?问命运?但不置可否的是,此刻将他击败的那个人确实是强到了十分恐怖的地步。
子轩在敖摩身后,见他只在瞬息之间便击败了血狼,远处火光摇曳,敖摩的背影在光线中忽明忽暗,透着神秘。
“你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出手?”敖摩冷冷地话语突然响起。
子轩怔了一下,这才惊醒过来,敖摩的压迫感太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怕了?”敖摩又问道。
子轩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伸手在空中一阵比划,白玉飞回,划出一条长长的轨迹。子轩所习的驱物诀,也是出自龙门派的乾坤内经,龙门派中修行极讲究内丹之术,普通弟子入门都要先修驱物诀,达到以气御剑的境界。是以这驱物诀经过无数代龙门派弟子的改善,已经到了十分精纯的地步。子轩虽然对驱物诀中的要领掌握还不到火候,但施展出来,也有相当一番威力。不但可以控制法宝自由运动,还能随心所欲的与法宝灵力相通,释放出强大真气。
在敖摩眼里,子轩那点微末的修行实是不堪一提,但他却对那块白玉不敢有丝毫大意。早在朝霞山的树林中他已见识到了白玉的厉害,更猜出这块白玉多半便是传说中的法宝冰火镜。他现在看似依旧一动不动,实则已经暗自留神,提防白玉法宝。
黑暗中白玉如流星划过,一溜烟已从子轩身前射到敖摩背后。敖摩感到身后温度正在急剧上升,他头也不回,身子腾空一跃,已翻身绕到白玉之后。白玉里火光一吐,照亮了敖摩身前一大片地方。子轩眼见一击击空,急忙念起咒语,驱动白玉进行新一轮攻击。但敖摩速度何其之快,眨眼间已经劈出一道红光透过火焰直接攻击到白玉玉身。白玉在空中一晃,便失去了控制,从空中落下来。
敖摩这一手万丈凌霄斩已练到第八层,攻守进退皆逞心如意。所谓万丈凌霄斩,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力量强横、威力绝伦的武学,以劈斩为主。像敖摩这样将万丈凌霄斩练到上乘的人物,已经不用兵器也可靠自身真气将它发挥的淋漓尽致。
白玉落在地上,滚了两下便没动静了,子轩心中大急,强行催谷,想重新控制白玉,脸上青筋毕现,斗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往下滴。可是敖摩并没有给他机会,他只觉眼前红光一闪,胸口已经受了重重一记,鲜血像失去控制一般从他胸口喷出。敖摩冷冷地看着他摔在地上,没有再出手。
“元帅,快擒下他二人吧。”在一旁观战的人群里传来这样一句话。
敖摩面无表情,强健威武的身子凌空而立,任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和赤发。
半晌,子轩又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敖摩看着他倔强不屈的神情,并没觉得意外。子轩有气无力地对敖摩说了句:“莫大哥,再来吧!”
莫大哥?
这样一声呼唤隔着冰冷的世界传进敖摩的耳里。
曾几何时,小城酒店,把盏言欢。
是谁说知己难求?
又是谁说意犹未尽?
更道来日方长!
敖摩口中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莫大哥”!
他仿佛又回到在古兴县里初识子轩的情景。
一丝淡淡的神色在敖摩朦胧的双眼里闪过,过了很久,空中突然传来他的狂笑。
“哈哈!哈哈……”
这笑声又让子轩感到了那么一点熟悉。
“你走吧。”敖摩淡淡地说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震惊无比,包括子轩在内,身子也颤了颤,没想到敖摩会这样就放他走。
“大元帅,怎么能让他们说走就走。”旁边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敖摩看也没有看那人一眼,继续对子轩说道:“子轩,你走吧,来日我们在沙场再战个高低。”
子轩怔怔地立在地上,喉头有些哽咽,不知该说什么,看向敖摩淡淡地点点头。然后走过去扶起血狼,对敖摩说道:“莫大哥,沙场见!”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明军的军营,敖摩看着他两人远远离去的背影,神色间有些迷茫。
此夜如此凄凉,回营的路上空无一物,月光冷冷,似也在向着两人无情地嘲弄。他们败了,败在军中神话敖摩的手中,败在自己一个昔日的好友手中。可以说他们现在能够活着离开东明军的大营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二人在朦胧的夜色中缓慢地向回天石关的路上走着,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们现在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