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因为太少!譬如我,十四一说九阿哥竟然使人捎来了账本,我立刻抛弃掉“病痛”和“划清界限”这些事,乖乖跟他到了八阿哥的帐中,自由可是要有资本的,否则就似姜太公钓鱼——吃什么?!
经九阿哥打点,蓝家顺理成章地成为工部的供矿皇商,二十万两的代价虽是不菲,比起同处四川、湖南的其余私矿厂尽数被康熙勒令关闭的下场,诚然已好得太多!当然,这笔数目并没有记在我手中这本有着外流可能的账本上……
九阿哥既然资本丰厚,经营的方式自需变动,遂摒弃原本的协议,借着宝庆银楼大会获胜的余势,融资成立其分店。宝庆银楼前些年的经营虽说每况愈下,始终曾屹立金铺界数十年,原料的供应有着自己直接、稳定的渠道,于九阿哥亦是一大便利。
我拟定的新协议,是九阿哥不干涉他们原本的经营,既然乐意墨守陈规,就侧重在经营传统婚宴、喜事用的金器上,毕竟金锁、金花生什么的都不求推陈出新,首饰则全数交由分店经营,一得名一得利。
此协议对于宝庆银楼来说,利益可谓并不明显,甚至有瓜分家业的嫌疑,他们原本死活不肯同意!我让九阿哥撂下狠话,指出他随时可以选择跟宝庆银楼打对台,我既然能设计得出“玉蝶恋”,再一套设计轻易就能让新店驰名京城!而后再放软态度,提出我会赠送他们两套设计,加上分店的红火亦能擦亮金字招牌,看似是狭隘经营面,其实专而精……
若非九阿哥顾虑树大招风,我最看重的品牌效应又何必为他人作嫁!不过亦算得上是取道捷径!
我离京时,九阿哥正筹备着第二次大会与刚落成店铺的开幕,于是账本上只有一些零星的北入南出、南入北出的顺道交易收入,大笔的支出是我提议购入的福建两座茶山和云南数十亩烟草地,这些若种植得好,皆是一本万利!可惜均尚未收成……
我阖上账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哂道:“这种帐目谁要看!”九阿哥的确曾有一笔高达二十万两的无本利润,可其后开店、购置玉石原料,买山、买田、购置苗种,尽皆所需不菲!如今算起来,竟早已去得七七八八!我不由暗恨自己眼光放得太“长远”,想着把握住商机、有投资才有收益,却全未思及我会等不到收益!
我抛回账本,淡然问:“九阿哥此举何意?”想赖帐么?此点我倒不曾遗忘,事先嘱咐过秋容向他索要一笔银子,当时本是以防我给不起她,而后是避免我二人同样一文不名!次月她即在信中圈示顺利完成,并在一侧歪歪扭扭地写上“五百”二字。不过若是她同样见利忘义、卷款私逃,我就该好好检讨一下素来自傲的识人之明了!
都统府那位忘记名字的仓库管事经我恫吓,意图贿赂林管家通融他私逃,结果林管家将贿银悉数上缴,我顺势将前者送入大牢,光明正大地将他多年来亏空的二百余两接收入袋!加上早先一百两剩余的,如今全部财产大约三百两……
我思考起自己靠着三百两“节俭”度日的可能性,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为钱发愁的经验倒尚属首次!八阿哥微微一笑,说:“一年时间的确是太短了些。”我垂落眼睑,暗暗冷笑一声,人心不足!意味着我若拒绝继续替九阿哥效劳,就分毫都拿不到么?!八阿哥一如既往地作为我肚里的蛔虫,轻叹道:“翎兮,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眉尖一挑,斜睨着他,那是哪样?
一直默而不语的十四忽地站起身,道:“八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我忙跟着站起身,说:“我也还有事!”十四淡淡瞟我一眼,说:“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可惜我没有比逃避更好的解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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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太子策马沿着莫尔格勒河“寻幽探胜”,感觉就跟考驾照似的,周而复始地练习着曲线行驶、直角转弯!河道的每一个弯不尽相同,却又极其相似,我在数到第五十个转折时勒停了马,实在丧失了继续数数的兴致,怀疑着是不是假若我不答应,太子预备把我放逐在这无垠的草原上迷失掉!
太子调转马头,我笑道:“‘天下第一曲水’果真名副其实!三步一曲、五步一折,教人连流向都分不清楚!”太子没有与我打哈哈,沉默半晌,开门见山地说:“我之前与十三弟提过一事,他执意不愿将你牵扯进来,想必没有告诉你吧!”
我心道废话,要不然你用得着一出营就跟逃难似的,生怕十三追来阻止么?!故作纳闷地侧了侧脑袋,道:“什么事?”太子深注着我,语气凝重地说:“翎兮,你既然将要嫁给十三弟,彼此就是自家人,我也不瞒你,大哥觊觎我的太子之位已久,不断在皇阿玛面前抹黑我!若是我再不加以反击,迟早会被他骑到头上去!”
我了然地抬起眉梢,道:“太子有事需奴婢效劳的话,不妨直言,奴婢定当全力以赴!”太子对我的干脆很是满意,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吩咐道:“你借口身子不适,容贵人前来探你时,将此药下到她的茶水里,然后设法把她单独留在帐内!”
做戏做全套,我一怔,不敢伸手去接,惊道:“这是……为什么要……”他淡淡地说:“之后的事你不要管!”我敛下眼睑,遮去内里的鄙夷与冷意,他的计策漏洞百出,事发后我至少有一条“知情不报”之罪,他根本不计较我被人怀疑,当我是愚忠的傻子么?!难怪我到东到西都有尾巴吊着,十三是铁了心不让我插手!
我一时踌躇难决,闻得微风送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蹄声,忙颤着手接过瓷瓶,嗫嚅道:“有这么多方式,为什么偏偏要……”太子目光阴骘,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一举将他打落十八层地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我默默收起瓷瓶,想得可真美,人太贪心,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太子得我应承,长舒出一口气,向着远处策马奔来的人影露出温和的微笑,说:“你的未婚夫婿来找你了,小两口好好逛逛吧!本太子可是知情识趣之人!”难得听他自称“本太子”,看来心里着实得意得很!我侧头望去,十三的动作太快,害我只来得及犹豫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