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世”是宫廷出身,自知古代不同于现代的先勘察现场再“请你回去协助调查”,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有关人等带回去候审!如同之前鼎丰居的数人中毒事件一样,伙计们一并被带走、再轮番回来……
到官差上门之际,秋容早已带着曦儿、福娃自后门离开,我靠着椅背心中不停盘算,方才的三日是不是说得太少了?古人的办事效率向来不高,而无论是时机抑或模样,我尚不宜与四阿哥相见……察觉到余光中宝柱的视线,我斜睨他一眼,冷冷哂道:“怎么?你害怕?”
宝柱如今习惯了我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摇了摇头,说:“我们既然无愧于心,老爷为何要秋颜姐他们先行避开?”我嗤笑一声,道:“你死书读得太多,还以为世间有公理可言!”宝柱一怔,视线兀地侧往门前,我见状回头看去,三名官差正大刀阔斧地走来,看清当先一人的模样,我心内顿时大惊,竟然是楚扬!
我二人固然仅有一面之缘,但他长于审讯,必然长于察言观色!我咬了咬牙,放软僵直的身子,该庆幸才是,他受四阿哥重用,理应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再不济,我的女儿身纵使揭穿,亦不至有何危险可言……
不过我倒没料到他会管这些小事,我还以为他该在江南之地找我——啧啧,不知不觉,我离宫有两个多月了……看来我当初买下鼎丰居的行为果然还有人惦记着,我苦心编好的背景故事,其实同样是为了应付各位知情的阿哥们!
楚扬跨进门,锐利的目光随即扫来,那种长年混迹于官场的敏锐,不是秋容可以比拟万一的!我镇定下心神,微笑着点头示意,他审视着我,问:“你是此处的主人?”我微一颔首,道:“不错,在下于去年底买下此处,有据为证!”
楚扬接过宝柱递去的契约大略一扫,眉梢高挑,说:“没有见证人?”我耸了耸肩,道:“在下只身入京,自然没有见证人,而那位安姑娘衣着气度不凡、显然身居大富官宦之家,想来不至于欺我一个外乡人,何况她曾提出过签官府红契,不过在下当时身有要事,无暇办理而已。”
没有见证人的确可疑了一些,不过总比随意编出或找来一个闲人要好得多……
楚扬沉默半晌,显然疑心未释,却似没有对我的易容有所察觉,或许是室内光线晦暗不明,或许是我特地除下了帽子——幸而办理经商官牒一事未有回应,我还需时时出面,一直保持着剃发。他随手递还契约,侧过头说:“我还有事,这里先交给你们!”他身后的官差躬身应是,说:“请二位跟我们走吧。”
转而走到门前的楚扬忽地回身,道:“对了,那位将酒楼卖给你的姑娘,她死了!”我霍然抬眸,一时心乱如麻、作不得声,楚扬深注我一眼后,提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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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活着活着还有做阶下囚的一日,楚扬的撒手不管,不知是幸或不幸……
坐牢是宝柱难得的休息机会,他瘫在牢房中央,嘟囔道:“老爷,您别站着了!看架势,我们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出去的!”坚持了一个时辰,我终于挑着最近牢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席地坐下,不怕蟑螂老鼠是一回事,和谐共处一室是另外一回事!
我正心下腹诽,闻得脚步声传来,仰起头,狱卒已走到我身后,喝道:“起来,杨大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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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口中的杨大人尖嘴猴腮、一脸奸相,见到我,冷然道:“报上名来!”我淡淡一哂,真龙天子我见过两个,你跟我摆官威?!无奈地屈膝道:“草民张锦文,参见杨大人!”他翻阅着手中公文,说:“本官看过你的契约,没有见证人,根本不足为据!而且,你未经中央官署私自经营酒楼,按例当重罚!”
我蹙起眉,不是杀人事件么?没有见证人不足为据,你欺我没读过清朝律例么?!私自经营,那也得开张大吉后才算啊!我打量着眼前不啻于胡言乱语的昏官,心下了然,如果是这样,自然好办得多!淡淡道:“那么依大人所见,草民该当何罪?”
他假惺惺地肃声道:“鼎丰居一切物什早已充公,你侵占官府财产,论罪当诛!不过……”他放缓语声,一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样子,“不知者不罪,你若是有心悔改……”
我将酒楼定位成贵族酒楼,将之整个翻新;张罗一批精致的杯碟桌椅;请个刀工精细的师傅专司雕刻食材伴碟,前前后后不过花了不到三千两银子,我依然是腰缠万贯,纵然花钱“再买一次”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有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凭什么我要便宜他?
今日不过是第一日,我还有时间耗着,故作迟疑地说:“请大人给草民一点时间筹备!”
杨大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待本官查清楚骸骨一事与你无关,自会替你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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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躬身踏入牢房,暗忖难怪我的经商官牒下不来!可若不便宜他,我还得跟蟑螂老鼠过日子……宝柱担忧地迎过来,问:“老爷,您没事吧?”我摇摇头,尚未答话,方才带我二人入狱的官差再次出现,与狱卒打过招呼,指着宝柱说:“你出来!”我不禁微觉纳闷,随即醒悟到他们是楚扬的人!宝柱有些不安地望向我,我淡淡道:“你照直说便是!”
楚扬怀疑我和佟佳.翎兮之间有些牵连不难相见,他口中说的,自然不会是安新惠已死,而是佟佳.翎兮已死,目的是告诉我,我不是逃犯,换个新身份可以顺势出现!看来这就是四阿哥和十三的对策,难怪传言说什么行刺御驾,大抵是单单把我行刺了……不过在没有撇清旁人同样知道的嫌疑之前,我一出现,他们就是欺君之罪!
而今我倒是更不愿与他们相见,他们铁定会把我藏得密密实实,何况我经营酒楼,还有了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