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儿,你怎么坐在地上?”正在我晃神之际,听见母后惊诧的询问,不知何时她已回转,眼眶尤红红的,心疼的抱起地上的我,关切的问道,“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刚刚、、刚刚、、”被母后这么一问,我竟慌张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我刚刚听到密谈的真相,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公主,刚刚小桃把您要的琼花种子送了来,整整六十六颗,一颗不少,这下您该高兴了吧。”这时殿外唐衡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刚刚命宫人们去找的种子。
“这是怎么回事?”母后凝眉,看着唐衡小心翼翼的将一颗颗黑色的种子倒进我手中的彩绣香囊里,疑惑地问。
唐衡便把已在外殿问了清楚,宫人们替我找种子的事儿说了,“听小桃说公主可紧张这珠子了,一直趴在南边雕花大窗前瞧着她们找呢,想来金贵的很,听说是袁二公子送的,可惜奴才眼拙不怎么认识。”
“何以本宫回来时未见内殿有人?”母后闻言,面色忽得凝重起来,盯着我问。
“我,我刚刚等的有些困了,便去西暖阁睡了一会儿,刚刚才过来。”看着母后微红的双目里聚满了担忧和惊恐,原来已到了嘴边的话,不自觉的换成了谎言。母后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这时一阵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虽说已到了春天,但入夜之后的风还是带有几分凉意。
“阿嚏!阿嚏!”我被冻得哆嗦了下,不禁打了个喷嚏。
“不好,公主莫不是受凉了。下午这大窗前风可溜着呢。”唐衡见我打喷嚏,一下子急了。此时似是印证他的话一般,又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又打了几个喷嚏。
“难怪脸色这么差!”母后担忧得揽过我,转头吩咐唐衡身后跟着的宫女,“快传太医。”
“喏。”宫女领命而去。
我看着母后紧锁的眉头,不知是担忧我的身体,还是在担忧舅舅,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夜空,今晚无月,不禁觉得更冷了几分。
“唐衡,你即刻出宫,去乔大人府上传我口谕,请乔夫人明日务必进宫一趟。”末了,母后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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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兄,何为卖官?”我躺在床榻上,看着榻边大皇兄正端着白瓷彩绘药碗,专心的用小药勺轻轻搅着碗内真冒着热气的药汁,回想起昨夜在我脑海中回荡了一整晚的话,问道。
“你从哪里听来的?”大皇兄闻言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着我,正色问道。
“听、、听小梅说的。”我被大皇兄这般的看着,心里直发毛,吞吞吐吐的扯着谎,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了别处。
“哦。”半晌,在我心虚的直打鼓时,终于听到大皇兄温绵绵的嗓音传来,然后见他开始继续搅着碗里的药汁。刚刚我抱怨说药太烫,不肯喝。看来大皇兄是相信了,不禁松了口气。
“那琼花种子,熙弟视如珍宝,你可得小心收好了。”大皇兄等药温了,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
“恩,知道了。”我想到昨天险些把它们弄丢了,立马心虚的保证到。没注意大皇兄趁着我张口之际,顺势将药汁送入了我的口中。
真苦,我呲牙咧嘴。
“给母后看过了?”大皇兄不去瞧我苦到扭曲的脸和委屈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的问。
“恩。”一个没留神又被喂进了一口,紧接着大皇兄又舀了一勺送来,我急忙侧脸躲开。
“听说昨日舅舅病了。”大皇兄也不恼,淡淡的说起了别的。
“没有呀。”我只顾着躲开大皇兄出其不意的进攻,闻言丝毫没有在意的脱口而出。
殿内突然静了。
“你昨夜见过舅舅。”片刻,大皇兄语气肯定的说。
“我没呀。”居然被大皇兄说中了,我心虚,犹自狡辩道。
“听说舅舅昨日酉时三刻入宣明殿探望母后,戌时正又急急的出了宫,你没见过舅舅怎知他昨日无恙。”大皇兄淡淡的声音里,有着不容质疑的肯定。
“、、、、、”我瞬间愣住了。
“芳儿,你有心事。”大皇兄叹了口气,“‘卖官’不是小梅嘴里能说出的话,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大哥说的?”
大皇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忧虑,深深的触动了我。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眼里已聚满了泪水。
大皇兄见我这副模样,做了个手势,王力与高望便带了一众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方缓缓开口,说出了近半年来那些让我心惊的见闻和内心深处的不解,恐惧,痛苦与憎恨。从除夕夜里王力的谏言开始,我将压抑在心里许久的事一件件讲了出来。当讲到清明夜里废殿的见闻,大皇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听我说起董太后的种种恶行以及我与二皇兄对其深深的痛恨,大皇兄却一脸木然;讲到昨夜偷听到母后与舅舅的密谈,大皇兄神色转而慎重,眉头深深的锁着;初闻自己弱症的真正原因,大皇兄脸色一片煞白;当我说起父皇的‘声色犬马’‘卖官建西园’等事时,大皇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大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的我,终于说完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话,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大皇兄,我抽泣着问。
“没想到你已知道这么多了。”大皇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感叹了一句,“看来在这宫廷之中,没人能逃过早慧的命运。”
没人能逃过早慧的命运?我只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罢了,但两世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岁,所以很多事我依旧看不懂,憋在心里惶恐不安,今日终于说了出来,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芳儿,这就是宫廷,你看到的就是皇家的真正面目。这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以及与之相伴的阴谋,利用和伤害。”说着大皇兄转过脸去,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似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一般,“你必须适应,我是,二皇弟也是,不然就只剩下被淘汰的命运。”
“你,早就知道了?”大皇兄平淡的表情以及平静的话语对于我而言,其惊人程度不啻于我刚刚所言,我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剪影,眼睛一眨不眨的询问。看到大皇兄形状优美的下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后,我彻底石化了。
在我还来不及细问时,大皇兄看着窗外,说了句:“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