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轻撒了几缕进来,在浅蓝条纹的棉被上留下了细细的光纹。
床头,凌晨才躺下的男人正睡着,一头细密乌黑的短发凌乱地铺洒在同色的条纹枕头上,显出平时难见的迷糊。微微蹙着的眉头,就是在梦中也不放松,显得心事重重。
莫晓韵蹲在床边,大大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赵荆笙的睡脸。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赵荆笙睡着的样子呀,真是、真是太可爱啦~可惜没流口水,否则更可爱啦!
莫晓韵忍不住偷笑,眯起眼咧开嘴,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又伸出细白的手指,戳了戳面前男人的鼻头,唉,可惜碰不到。她的心里痒痒的,真想捏捏赵荆笙的脸呀!
赵荆笙的睡相还真好,在医院的那几天她就得出了这个结论。不打呼不流口水不磨牙,安静地躺着,偶尔翻个身。这家伙,连睡觉都这么循规蹈矩。
赵荆笙的鼻子笔挺,显得格外有神,总让她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第一次她发动攻击时,赵荆笙没有防备,被她轻咬了口,在鼻头留下一口小巧轻浅的牙印。后来,每次她一有动作,赵荆笙就像预卜先知般,狠狠地瞪她一眼,吓得她偃旗息鼓,不敢再有坏心思了。
趁着现在四下无人,他又无法察觉,莫晓韵贼笑着探头,照准赵荆笙的鼻子狠狠地咬了口,权当过过干瘾吧。
咬了口,莫晓韵连忙伸直身体,见赵荆笙还睡着,又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脸上不自觉地挂着微笑。
她默默地感叹到:真帅呀!她的男人真是宇宙无敌的帅呀!真没想到,她竟然还可以在他身边,这样仔细地看他。
现下的满足,让她都能忽视掉一开始的绝望了。
想到目前的状况,她又有些黯然。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呢?难道就这样慢慢飘荡,直到魂飞魄散的那天?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莫晓韵的思虑。她抬头一看,赵荆笙已经睁开了眼,坐起身下了床。他穿着睡衣,脸上尤带着睡意。他闭着眼,抚了抚脸,扒了扒头发,然后才睁眼去开门。
路过客厅时他看了眼挂钟,9点。
门外站着还是陈达浩,一看他开门,就自动自发地拉开门走了进来,手上仍旧提着餐盒。
莫晓韵比赵荆笙更感动,陈达浩和徐洁真好,幸亏他们住在楼下,否则她更不放心了。赵荆笙熬夜加班起来,经常忘记吃饭,日积月累之下,难免有了胃病,她还真怕他年纪轻轻就要胃穿孔了。徐洁的手艺是真的好,以前,她也跟着去吃过几顿,算是受她认可的厨艺高手第二人了,第一当然是自家的妈妈了,可惜,赵荆笙从来没吃到过,以后,自己也好,赵荆笙也好,都不会再有机会吃到妈妈做的菜了……
想到爸妈盼了女婿那么多年,姐姐到30岁了还迥然一人,自己呢,明明有了交往的男朋友却从来没告诉过他们,不免就又有些伤感起来。
这阵子,自己伤春悲秋的时候多了起来,以前自己可是号称最坚强的鹅卵石呀!她捏了捏拳头,就算是现在,也不能失去信心,化悲愤为力量!
莫晓韵站在客厅给自己鼓劲,那边陈达浩已经推着赵荆笙去了卫生间梳洗,自己则在餐桌旁布置了起来。
小区门口买的吴记生煎,蘸着陈醋,味道非常好,去得晚了就会告诉你:明天请早,她以前有幸吃过一次,莫晓韵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餐盒里盛的是徐洁熬了二个钟头的排骨粥,一打开盒盖,白色的水蒸气缠绕而上,香喷喷的气味根本无法阻挡,白绸的粥面上撒了星星点点的绿葱,格外诱人。
莫晓韵只觉得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那种感觉不是饿,而是馋,发自内心声声呐喊的馋!
自从变成现在这样后,她的肚子就没有了多余的感觉,永远不会饿,可那不代表看着以前喜欢的美食,她就不会馋呀!现在,看得见,吃不到,更馋!
以前姐姐老爱叫她小馋猫,说她一看到好吃的,眼睛就睁得圆溜溜的,从里面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就像黑夜里饿得皮贴骨的馋猫,似乎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现在,她就有不顾一切扑上去的冲动,可惜,就算扑上去,也不过扑过空。
梳洗后精神许多的赵荆笙坐在餐桌旁,一勺一勺地吃着粥。
莫晓韵蹲在旁边,哀怨地盯着赵荆笙,不时凑上前去,闭着眼,吸吸鼻子,闻点排骨粥的香气,聊以安慰。
陈达浩已经先回去了,说是夫妻俩趁着周末去约会,也不怕刺激到别人。
莫晓韵虚浮在一旁的椅子上,托着腮无所事事地盯着赵荆笙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吃完早餐,收拾餐桌。
赵荆笙很少开伙,厨房里干净到几乎一丝不染,洁具光亮地都可以照出人脸上的痘痘了。以前,他们基本都是叫外卖的,极偶尔莫晓韵手痒想现现厨艺时才炒个年糕什么的。
洗好餐具,赵荆笙走过餐厅,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想工作不想睡觉不想出门,或许只有发呆了。
“铃铃铃”电话铃声打断了赵荆笙的发愣,是赵家老宅打来的。赵荆笙盯着电话不动,看着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终于拿起了话筒。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肃苍老的声音:“阿笙。”
赵荆笙握紧了话筒,语气仍旧平淡地叫道:“爷爷。”
爷爷的电话,从昨天韩淑雯来过后,他就等着了。
赵老爷子早年是个狠角色,如今虽退下来好多年了,语气里仍带着杀伐决断的果断,就算是同住在军区大院里的现任军区司令,对着他老人家也是毕恭毕敬的。
赵荆笙打起精神来应对。
莫晓韵则兴趣十足地凑到话筒旁,两颗脑袋紧紧挨着,好不害臊地偷听他们的谈话。
赵荆笙从来不提他的家人,如果不是听到过几次他接电话喊爷爷、爸爸,她都以为他是孤儿了。不过,他妈妈很早就过世的事,倒是听他提起过。
看着两人不过简单地问好,赵荆笙答应下周末回家一趟。莫晓韵无趣地嘟了嘟嘴,原来,他和家人相处也是这样冷淡呀。这么说了来,面对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倒还算多了,至少,他经常对着她皱眉头瞪眼睛的,总归比面瘫般的冷脸可亲多了。
赵荆笙的家在上海,这点她倒是知道的,他们认识以后,春节时他曾经回去过一次。以前他都不肯带她回家,那么这次,自己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着去了呀?!莫晓韵开始雀跃起来,是啊,现在,自己要跟,他可没办法拒绝了。就跟去看看好了,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什么样的?昨天来探病的那位阿姨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她的心里有许多好奇,出事之后,她才发现,她对赵荆笙的了解并不算多,也许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放下电话,赵荆笙望着一室的清冷,那种寂寥到极点的恐惧又笼罩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工作都托付给了傅宪儒,他的脑袋好像罢工了,空荡荡的,不想思考,似乎除了发呆,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真正闲下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空虚。而一空下来,他就不断想起晓韵,晓韵的笑、晓韵的嗔、晓韵的怒,晓韵的每一个表情,以及深深的悔恨。脑海里不断映过从前的影像,仿佛电影重放般,一幕幕地不停变换。他想着,那天晚上,也许晓韵孤零零地痛苦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也许她一声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却毫无回应。不知道,她临死前,是念着自己,还是怨着自己?每当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脏疼痛欲裂,无法呼吸,几乎不能自持。
“晓韵……晓韵……晓韵,我一个人该怎么办……”这几天,他说得最多的词就是“晓韵”,他近乎喃喃自语地念着,不过是经过了几天,却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他叫得多少大声,永远不会有人再回应了。他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这种心情,比妈妈过世时更加无助和茫然,那时候还有恨能支撑他,可如今,他该恨的是自己。
晓韵,你把我变成了一个软弱的人了。
看着赵荆笙颓废的模样,莫晓韵心疼极了,她冲着他大喊:“赵荆笙,我不恨你,我爱你……”她的声音颤抖而破碎,只能眼睁睁看着赵荆笙心伤。就算没有眼泪,她的悲伤也不可抑制。
窗外飘来轻轻的歌声,略带沧桑的女声,仿佛在诉说世间最悲伤的故事。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
但我也渐渐地遗忘
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