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藤蔓的窗外倾盆大雨。宋时叹口气,眼角瞥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李默。李默乌黑的头发从耳侧垂下,几乎完全遮住忧郁、苍白的面孔。
“默默,坐下。”
“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了。”
家里只剩下宋时和李默。整整一下午,李默只是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宋时也只是一盒接一盒地递纸巾。他心疼地看着李默脸上的泪痕,听着她小声说她和王书的过去。说到孩子,李默放声嚎啕,宋时便借她一个肩膀。本来谈话一直很顺利,直到……
“想过离婚吗?”宋时问。
透过垂下的发丝,李默憔悴地看着他,眼里还有没干的泪。宋时最怕的就是李默这种眼神:
“默默,你别……别用这小哀怨的眼神看我,跟掏我心似的。就算掏,你也该掏王书那家伙的心呀,看他是不是狼心狗肺。”
“你以为我傻吗?我会嫁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你啊你,”宋时腾地站起来,指着窗外,“你睁睁眼睛看看!一整天了啊,一整天了!他知道你今天出院,都不来个电话问问。外面这么大雨,天这么黑,他就不担心你在路上遇到危险?默默啊,我知道你,心气儿高,骄傲,可你不能逃避现实啊。”
“可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哈,那当然!”宋时的语气无比嘲讽,“玫瑰花,香槟酒。周末骑车带你去野游,晚上还坐在草地上看星星!”
“我已经不是相信世界上有白马王子的小女孩了!”
“那你明知道他已经不爱你了,为什么两年前还要嫁他!”
李默眼睛里光点闪烁,行行泪水决堤般泻下:
“因为我舍不得。”
宋时瞅着她,看她哭着在屋子里踱步:
“我是个女人,心里想要浪漫、想要幸福,想要一辈子疼我保护我的人。我和王书恋爱9年,你真以为我们是因为工作太忙才不结婚吗?恋爱前3年,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纪念日;后6年,Tina出现了,我就躺在记忆里,抱着记忆里那些玫瑰花、香槟酒、树林里的野餐布和漫天的星星,假装自己依旧很幸福!记忆是人的根,我的生命不过三十年光阴,你让我一口气拔去十年的根脉,那么下一秒,我应该怎么活下去?
9年里,爸爸妈妈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如果王书不在,我就连家都没有了啊!我像成瘾的赌徒一样,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却强迫自己扔进自己的青春、去证明过去的九年我没有白活。就因为这样,两年前,我开口问王书要不要娶我,还答应他,Tina和他的事我一概不问。他答应了……如果我今天离婚了,那过去十几年的岁月对我来说都将是一片空白,毫无意义!”
宋时恨不得上前抽她一个嘴巴。
“上帝……默默,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和王书的过去对你而言,是毒药,不要就不要了!有我在,有那么多朋友在,我就不信连点儿活下去的力量都给不了你!”
“就算是戒毒,也要一步一步来。能不能就这样……让我再保持几年?不然,几个月?反正,明天和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雷电声一浪高过一浪,冷雨毫不留情地砸在李默家半开的玻璃窗上,造型扭曲的藤蔓植物被抽打得四散零落:发黄和枯萎的叶子被风瞬间卷走;而那些还没坚实地吸附在墙壁上的触须,无助地在风雨中翻滚,永远失去了在下一个春天继续生长的机会。
二人间的沉默在暴风雨中酝酿许久。李默哭着坐在餐桌前,没收拾利落的餐具上已经有了干透的菜汤印,厨房的水龙头“嘀嗒、嘀嗒”地滴水、像倒数计时。
宋时以为他会走上去打醒李默,但他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极冒险、但能救回他的默默的办法。
“默默,”即使是思虑再三,说出口时宋时仍然觉得心在狂跳不止,“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忘记过去的十年,甚至……甚至给你一段关于过去十几年的、全新的记忆,你敢吗?”
李默不再哭泣。她盯着他,他咽了口吐沫。
半晌,宋时终于坚持不住:“当我没说……”
“我干。”
“你说什么?”
“我干。你说,要怎么做?”
嘭、嘭……自己每一次心跳,宋时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他刚刚认识家杨的时候的一段故事。
“是这样,我认识一个可以修改记忆的女孩儿,叫家杨。”